《 模特系列NO·8 》 布面油画 60 cm × 130 cm  2013年

《 模特系列NO·9 》 布面油画 60 cm × 130 cm  2013年

周杰教授的《时尚·身体·表情》组画描绘了一组女性人物。这组女性人物既有着时尚的外观、美丽的身材还有着耐人寻味的多样表情。这组油画人物可谓是我们时代生活的如实写照。这在于 ，“时尚”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生活的主题与中心;这在于，“身体”的显露与遮蔽的游戏就是这个我们时代时尚的主题;这在于，这些诡谲多样的“表情”就被认为是我们这个时代关于美丽的想象。

时尚并不是普遍性的必然现象，它是具有特定历史和地域色彩的特殊衣着系统。时尚的产生所表达的求新求变的特征被认为就是工业化资本主义文化生活不断花样翻新的欲望的表达，它也就是西方现代性进程中的的特殊产物。就时尚的历史而言，它被认为是自文艺复兴以来对西方文明影响最深远的现象。发展到当代，时尚是全球化的时尚，它已成为我们当代城市经验的中心，它甚至就是我们在大都会中的一种生存技巧。在对时尚的理解中，它不仅被认为几乎渗入到所有的消费领域，而且它本身的永远求新的逻辑已渗入到艺术、政治乃至科学的范畴之中。在此意义上，时尚近乎是位于现代世界中心的现象。对我们的时代而言，这种无止境求新的时尚原则，不仅影响着我们的购买，也更深远地影响着我们的行为方式、思考方式以及对生活节奏的感觉。在此，我们生活在一个以时尚为主题的时代。由此，我们看到《时尚·身体·表情》组画追随着这种时代精神的表达。

与历史上的时尚相比，当代时尚不能仅仅看作为一种社会交流的现象，还应作为一种身体现象来认识。归根结底，时尚是一种特殊的衣着(或衣着系统)，而衣着则是具体的身体实践。在当代消费文化里，时尚就是以身体为中心的身体消费。不仅当代时尚的发展越来越重视身体，突出身体的表现;而且，在后现代的思想里，人的自我认同的塑造都被认为是一项身体方案，自我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由身体的外表所构成的。特别是 20世纪日益增长的消费文化和时尚产业特别重视身体的表面，重视强健而美丽的身体。不难发现，围绕身体的消费已经成为当代消费社会的重要主题。

尽管在艺术的历史中从来不乏身体的题材与表现，但关于身体美丽的意象却是历史性的。与裸体的艺术史相区分，身体美丽的历史，呈现为身体不断被发展、被看重、被突出某个身体部位的移动史。首先，是身体的上部，也就是被发现在诸如面孔的颜色，、眼睛的明亮、容貌的端正等上部的美丽，这些部位一度被赋予了持久的特权。其次，人们慢慢开发出了下部的美丽，开始注重腰腹部位的线条与支撑力。再次，直到19世纪，下部的裙子才不再给上部充当底座。而这种向下部的扩展使身体上下有了一种新的流畅度，也使长期不为人知的体型进入了人体审美的范围。诸如要注重垂直度、上身的姿态以及背部的挺直。最后，直到20世纪以来，女性的身体彻底才从紧身衣具中解放出来，从而变得更为自由，越来越远离矫饰的美，转而变化为为了更自主的源于身体整体的美。于是，身体作为整体才首次被看重，并逐渐以一种被炫耀的方式呈现出来。当然，这种身体呈现又是复杂的。一方面，当代传媒中的理想身体是苗条的身体，也被认为是标准化的身体，这种强制性的美丽标准使个人处于对身体的持久的审查与焦虑中。另一方面，伴随着后现代思想的来临，过去那种美丽模式的确定性时代已经过去了;人们也开始追求一种个体性的、排他性的独特美丽。实际上，在现实实践中大多数人会不可避免地要么承受来自苗条理想的标准化的压力，要么承受排他性要求的压力。而为了缓解这些当代压力引起的焦虑，大多数人会选择采用美容、化妆、护理甚至手术来重塑身体。在此，《时尚·身体·表情》描绘的正是这种被重塑了的技术化的身体。

西方艺术史对“表情”的发现大约发生在公元前四世纪未的希腊化艺术时期，在此之前的希腊艺术家一致避免让头像有特殊的表情，而仅仅是呈现出显得茫然或发呆的表情。对于心灵的表达，那些大师们往往是用人物的身体和身体的活动来表现。这仅仅由于当时的艺术家们认为个别具体化的剧烈表情很可能打破或歪曲头部的简单的规则性，所以我们永远在古希腊艺术里发现的是那些冷漠、单纯、高贵、静穆的表情。当然，无论是维纳斯，还是雅典娜的表情，实际上都相关于古希腊神话的智慧。它们代表着对人类命运的知识，她们就是人类命运的主宰，她们被认为是希腊人的守护神。因此，古希腊的那种漠然表情并不能被看作是真正归属于人的，而是归属于神的。与此不同，中世纪圣母形象中的表情永远安详宁静，这种表情就是上帝的神圣之爱的象征。这种安详宁静也就是要体现基督的永恒力量，通过图示化的表情去教导、去感染、去拯救每一位观看者。直到在近代的形象里，我们才真正发现那种实实在在的属人的表情。诸如蒙娜丽莎的表情，特别是那神秘的微笑里，散发着的就是有血有肉的人性的光辉。作为一种向信仰时代的告别，这种表情意味的就是源自内在主体的一种创造的力量与自信。在现代思想影响的艺术里，玛丽莲·梦露的形象呈现为身体的性感与爱情的意义的含混表达。在她热烈的表情里，即有对对身体的热烈赞美，也有对生命意义的美好向往。而在后现代思想里，麦当娜的形象则把人们引向赤裸裸的性以及赤裸裸的欲望的表达。在此，《时尚·身体·表情》把这种欲望表达阐释为一种对重塑身体的焦虑表情。

因此，我们说，《时尚·身体·表情》组画揭示了我们时代的真相，它是我们生活真理的显现。在此，它也把我们引向对这个虚无主义、技术主义、享乐主义时代的深刻反思之中。在这个按照现代性的永远求新的逻辑里，我们就是走在一条虚无主义的道路上，我们无奈地否认作为基础和目标价值的人生之意义。而在这个身体被不断消费、不断重塑的消费社会的时代，身体是工具性的技术化的身体，我们有只是走在一条技术主义的道路上。最后，是在这些焦虑的表情里，恰恰昭示出的是无限欲望的身体，这也注定这个身体永远是享乐主义的身体。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周杰教授的这组《时尚·身体·表情》也就像一阵寒夜钟声，叩问着我们和我们时代的未来与理想。

所以，我们说，周杰的这组作品是关于真理而非外表的。在这些平淡无奇的灰色调后面，他用单纯的调性、抽象概括的区块，以及渴望、狐疑、游移、晦涩的表情形象，高声喊出我们大多数人不敢大声说出的话。周杰所要探索的正是一个发人深思、令人焦虑乃至惊恐的世界，一个我们身处其中，但又熟视无睹、堪于表达的现实。周杰的艺术也就是关于欲望折磨、身体恐惧、心灵振颤以及在一个正在同质化的世界里的生存焦虑。当然，尽管在这些作品与我们眼睛之间激起的不安可能危及到我们关于美丽与美好的神圣想像，但它们仍不至于伤害我们对于人生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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