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平静与空寂
0条评论 2013-12-13 16:45:50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梁克刚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唐代大诗人柳宗元的一首名为《江雪》的诗,这首已经成为千古绝句的唐诗反映了柳宗元在被贬官后长期流放过程中的一种心情,诗中的渔翁,特立独行,凌寒傲雪,独钓于众人不钓之时,正是一种高傲的文人境界的生动写照。

相对于西方而言,东方人的世界观是偏于悲观的,东方人认为大自然是浩瀚无边并且变化莫测的,而人类却是渺小的,因此东方人似乎没有改造和驾驭世界的雄心,只有顺应自然的本分与谦卑。自然的地位在东方的世界观里是至高无上的,东方人面对自然不是选择干预而是选择顺应与调节,这也就是中国古典哲学中所谓的“道法自然”。中国人试图在自然中找到安息,希望开发出自然的潜能而非与自然冲突和试图改造自然,这一点可能有别于西方在以人为主体的英雄崇高里以及对于自然的物质性技术性(去掉的)控制中寻找到安全感。而恰恰西方文艺复兴之后以人的能动性为主体的现当代文化体系导致的可能是燥热与消耗。正是这种有差异的世界观造成了东方世界与西方世界相比在宗教、政治、文化及艺术等各个方面呈现出巨大的差别。在视觉艺术方面由于世界观的消极悲观和对于雅的美学追求导致中国艺术的表象气息整体上是偏冷寂、简约和安静的,在美学的传统中也会崇尚那种冷静与枯寂的境界和感觉。艺术创作对于中国人更像是一种自身的内心及行为修炼而非单纯的视觉语言表达。像宋代的安静雅致的花鸟画,元代明代意境高远的山水画,清代清秀简约的梅兰竹菊,都有着这种追求冷静与枯寂美学趣味的经典之作。欣赏东方的艺术不是为了再现真实的现实而是体会那种内心修为的境界与作品释放出来的气质和韵味。因而东西方美学体系与视觉艺术的差异其根源也是来自于两大文明系统的哲学与世界观的差异。

要更深入地解读中国的艺术,不仅仅是传统艺术也包括现当代艺术就一定无法绕过“文人画”,因为这与中国人基于自己的哲学、宗教以及文化价值传统之上对于艺术概念的理解和期待有关。“文人画”也称“士夫画”,是画中带有文人情趣,画外流露着文人思想的绘画。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画的某些创作思想和艺术实践就已经出现了,1400多年前自隋朝以来的“科举制度”的兴起又成为“文人画”发展的最佳温床。大量的读书人通过科举制度成为为皇家服务的官员,在其后的一千多年里,中国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封建农耕社会,也保有着巨大的文官集团。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几乎都进入了这个官僚系统。这样的状态在世界艺术史上是独一无二的,是因为很多当时的优秀艺术家首先是官僚,官僚和艺术家两种身份的反差很大,他们不喜欢手艺人那一套,但因为科举制度的缘故这些官员都是很有文化的,都是从小就使用毛笔写字画画的人,从小就在一种很高级的文化和审美趣味中熏陶。而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在充满勾心斗角政治沉浮的黑暗官场中人格注定是分裂的,这也是由儒家文化中所提倡的“内圣外王”所造成的,他们内心期待的是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喜欢去看看竹子、兰花、荷花、山水,希望内心是圣洁而干净的,喜欢表现那种意境高远、清雅干净的事物,现实中却要面对政治的黑暗和官场的浑浊,只能用这种精神生活来平衡自己内心的分裂。久而久之形成了文人画特有的风格和境界。这就形成了文人画这样一个由文人官僚集团掌握话语权和解释标准的体系,他们蔑视和排斥皇家豢养的院派画家以及民间的工匠阶层,所以文人画有一套自成一体的基于抽象的境界而形成的审美标准,也就形成了特有的一种视觉面貌。很多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仍然希望在今天重新接续这种美学传统,承袭中国传统视觉艺术的美学特质,希望为热闹躁动充斥着各种斗争、冲突和矛盾的国际当代艺术界带来清新隐逸优雅的气息,贡献出另一种不同的文化观念和美学价值。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转型之路跌宕起伏历经磨难,百余年的现代艺术之路也充满曲折艰辛,在以西方艺术史发展脉络为基本坐标参照的演变历程中,很多东方传统艺术的理念、精华和趣味却无处安身立命,我们疲于奔命在向西方现代艺术全面学习借鉴的道路上,却往往割断了与自身世界观、处世哲学与历史文化传统相连的血脉,回溯传统,寻找我们自己文化艺术的“源代码”正在成为中国文化界集体反思之后的某种共识。

闭门即为深山,开卷乃是世界。艺术说到底是个人的事情,艺术不是用来改造世界的,艺术创造的是个人的乌托邦。中国当代艺术必将真正地回归到“个人时代”了,在艺术市场最火的那些年里,一些长期独立保持个人风格的艺术家们常常被市场推到了一边,没有人关心那些真正来源于艺术家内心的感受和自身的经验,大家都去追捧那些一眼就能辨识出来的“中国当代艺术”,而三十年的风光却并没有在世界级的美术馆中留存几件像样的终极收藏也就说明了那种虚假繁荣的水份和浮夸。我们造就了很多拍场的明星和排行榜的大腕,却没有涌现出真正为世界当代文化与视觉艺术贡献独特经验与价值的真正艺术家。

艺术家不是革命家,艺术家也不是异见者,艺术家可以呐喊但不能只是呐喊,艺术可以批判但不能仅止于批判。艺术家的政治的是视觉是观念而不是标语口号。面对着浩瀚无边的不公和苦难,艺术家的逃避正是一种绝望。这好比千年来混迹于封建官场中的中国文人只能在夜半的书斋中把自己的心灵放归空灵寂静的溪山行旅之中。而那样一个基于逃避对现实毫无批判的艺术样式整体上却成了对几千年封建制度最系统的蔑视与批判。艺术家可能是最敏感和最痛苦的,但却不一定是最勇敢和最激进的,离开未尝不是一种抵抗,不合作也是对最强大的控制最有效的消解。回到个人才是真正的民主,回到内心才会真正地多元,拒绝政治正确也许才能担当得起独立这个词,艺术没有对错只有真假,艺术中没有高低只有区别,艺术不是身体的解放与骄纵而是心灵的救赎和慰藉,艺术不是现实中的建设而是为自己和他人造的梦。艺术的本质就是自由,任何对艺术的附加要求反过来也会成为禁锢艺术的藩篱。所以艺术家或许可以“把天下关在门外”,在你自己营造的乌托邦里,没有人可以夺去你的自由!

回归自然,回归传统,回归个人,回归内心,回归空寂,回归平静,也许在今天这样一个嘈杂纷乱充满争斗的现实里,中国艺术家们可以以自己的方式为世界提供另一个清明澄澈宁静悠远的全新境界。

 

编辑:文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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