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飞新书介绍会现场
2014年3月1日,由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中国),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和超城建筑主办的车飞新书发布会及讨论会“北京城市与空间转变”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4号798艺术区)举办,研讨会嘉宾包括车飞(建筑师)、曹晓昕(建筑师)、史建(作家,策展人)、唐克扬(建筑师,策展人)、汪民安(哲学家)、王明贤(建筑评论家),朱嘉广(城市规划专家)。
上半场:
王明贤:我们现在讨论开始。我想大家对北京的城市空间研究都很有兴趣,在座的听众也是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但是我是觉得对北京城市空间的研究,在这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很像样的著作,可能有一些文章的讨论。车飞的这部著作,我觉得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学术著作,理论性很强,应该在北京的城市研究上,是很重要的一点。
北京这个城市的复杂性、矛盾性以及分布性,应该就是值得大家去关注的。我想在世界上可能只有很少的城市可以跟她的复杂性与矛盾性相比。在座的三位都有具体工作的规划成就,朱嘉广先生是北京城市规划设计院的前任院长,对北京城市规划有非常精深的研究。但是如果他仅仅是个院长,那么我们会尊重他的专业工作,但是不一定跟他成朋友,我觉得朱院长除了他对专业非常有研究以外,对北京城市化发展又有他独一的观点,甚至具有相当的批判性,他的很多批评性的意见是非常难得的,所以我很想听听朱先生的意见。
朱嘉广:我先开个头,我事先看过这本书,非常有兴趣,第一感觉是一下拿出这么厚的东西,这么厚分量的一个东西。另外还有一个感受就是今天有这么多人年轻人,我大多少都不认识,对这个题目有兴趣,我觉得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我就讲一讲感受,可能更多的是感受,希望以后让大家有机会借这个题目深入地探讨。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我感兴趣,应该有一个原因,因为我在北京工作,我长期从事城市规划工作,另外我也是一个建筑师,我学建筑的出身的。车飞在书里提到的很多事情,包括北京算是比较新的总体规划,我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就是最新一版的城市总体规划2004,就是现在还在发挥所谓法定的作用,这个我参与了。提到了很多事,比如说798,我也参与了这样的事。
王明贤:当时好像还是在朱院长的呼吁下,798保留下来了,作为一个城市规划的设计者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朱嘉广:我的许多工作现在影响比较大的比如关于奥运会的规划,中关村高科技园区发展等等。还有很大的一块工作,我是参与比较多的就是说我们文化遗产的保护,不管怎么说我也都参与其中,这是一个原因。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专业的背景,车飞这个题目,所谓城市的社会空间的研究,体现了城市规划是一个很综合性的学科,但是我们传统上,我们国家或者在几十年以来,老把他当时一种技术性工具,作为一个工程的一种手段来对待。
我在80年代初,我的研究生的硕士论文的课题,就当时看来是比较新鲜的,我的题目是《可防卫的空间》,不是说空间可防卫,什么事呢?在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城市就出现了社会治安问题的社会现象。那时候我在我的一些老师的指导下:李德耀先生,张守仪先生,吕俊华先生几位,改革开放之初就注意到国外的文献,比如说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美国学者叫简·雅科布斯(Jane-Jacobs)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实际上这本书现在的年轻同志都看过了,当时是还没有翻译过来,还有一个美国学者也是建筑书叫奥斯卡-纽曼(OscarNewman)《可防卫的空间》<DefensibleSpace:CrimePreventionThoughUrbandesign>这本书。这些著作在当时对我们有很大的启发,就联想到北京的情况,联想到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出现的一些现象,就是说这些社会现象跟我们的住宅建设的关系,我们搞了一些调查研究。可是怎么说,很惭愧,很遗憾,我记得过了若干年,我的答辩委员会的主席汪坦先生碰到我,说你还搞这个跟社会学跨学科的研究吗?这个题目太好了,他说他到其它地方去讲学,到南工到重庆去讲,都带着这个题目,大家都很感兴趣。我说非常惭愧,之后就不搞了。后来忙于生产任务工作,更遗憾的是虽然我这些年也参加了不少学校的研究生的答辩、论文的课题,我还是很少,也就是说过了二三十年了,我还是很少看到这方面的研究。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这方面的研究其实是很不够的,今天看到这么多年轻的朋友来参加,我觉得非常高兴,我觉得这是一个感受,也希望将来有更多的相关研究。
其实这里面很多有意思的现象,我们说这几十年中国的变化非常大,在80年代初当时看国外的文献,说美国的住宅是按收入来分的,可是我当时的想法是,我们中国永远不可能这样。我们不是按照你有钱没钱分高低贵贱。我也是从小在北京长大,在大院宿舍里头,我们楼上可能住着局长,楼下住着科长,旁边是普通的同事,收入也差不多。你说要是有区别确实职位上有不同,但是大家没有太多的感觉。想不到过了几十年现在我们有廉租房,什么经济适用房都出来了,而且现在你要问年轻人,他觉得那时候的事不可思议的,现在变化很大,那么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我觉得确实有很多,包括城市有很多值得研究的课题,这是一个。另外我觉得还是说我们这几年城市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我们从事这些专业的人觉得眼花缭乱。
车飞新书介绍会现场
而一些基础性的理论性的研究工作非常的匮乏,可能在高校稍稍好一点,可能在我们这些设计院大家都忙着工作,忙着生产。比如说刚才我提到的住房问题,这么一个大大的社会经济问题,民生问题,在以前我的记忆中,在计划经济时期,就纯粹基本上作为一个技术问题来研究了。国家的研究所等等,研究的都是什么样的板,甚至于漏水不漏水,一个防水的材料问题,当成一个大大的问题。所以至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住房问题仍然是一个困难重重,问题重重,这是有很大关系的,我觉得是这样。
当然话是这么说,这个研究工作是非常辛苦,非常艰难的事情,咱们国家飞速地城市化,无论是这个量还是体量,还是数量,还有城市土地扩张,还有城市化的极大的发展,同时又伴随着特别独特的我们的社会转型的变化。就是怎么样我们的目的让我们大家的城市的生活更美好,清晰地理智、科学地认识这个社会空间变化关系,我觉得如何营造使人安居乐业的空间形态,当然也是一个既有趣,我觉得又十分有意义的。我讲的是不敢讲的。我觉得车飞从这个意义上拿出一个大的著作,我觉得要研究北京,要有一个国际化的视野,我觉得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因为只来得及看了一遍多,首先我们要研究从他关注的领域,大家看这书就知道,从时间的跨度,从资料的调研内容的分布,这个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进而我想要宏观地把握和描述北京的城市建设和社会变迁,不同时期特征和模式。在我看来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我当时想起我80年代做那个研究的时候,其实研究可防卫的,就能力的强弱,跟社区的或者跟邻居交往的程度是有相当的关系,邻里之间的合作有很重要的关系。现在我们好像看到解决办法就是把家装成一个简单的,完了装上防盗门,就这些,其实跟我们的这个社会生活有很大的关系的。有的城市里更过分,我不记得,好像有一次把人装在笼子里,就是说我们应该很好地推进研究解决这些问题,为我们美好的城市应该很好地研究这个事,我觉得车飞做了很好的工作。另外提到很多事情,包括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提到的9014型住宅,很多人可能不清楚,现在说不定还有人住在这样一个房子里面。其实九零一几,我当时记得是在58年59年,北京市制定重要的和影响至今的总体规划的指导下,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按照当时的建设标准设计的一套住宅,好几十栋,大概从9012到9018。其实我们那个年代的建筑师非常的不容易,在那么苛刻的条件下,尽可能做出了多样化的住宅建设。当然时代不同了,我们更大的课题,留给现在的年轻一代的建筑师、规划师还有许多我们跨学科的研究工作者,通过大家的努力,我想我们城市都应该变得更美好,好,谢谢。
王明贤:谢谢朱院长,下面我想请曹晓昕发言,因为曹晓昕是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副总建筑师,但他又是一个另类的建筑师,我就想问一个问题,就说关于北京的城市空间的这种转变,这种发展,这几代建筑师跟规划师,比如说从八十年代到现在这三十几年这几代建筑师,到底是把这个城市空间毁灭的,把原来非常好的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变成一个第三世界的大杂烩,还是我们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挽救了这个城市?
曹晓昕:首先说虽然我是来自某某设计研究院,但实际上我自己觉得这种大型的叫某某设计研究院,基本上研究的都很少,今天我看到车飞,因为我们两个非常熟,也经常一起,我也是一直认为我们非常熟,今天听了以后包括也是看了他的书之后,觉得我们两个压根就没在一起,我觉得他想的比较深远,我觉得从一个空间的,因为书的主题是空间,但我觉得实际上更是社会学对于空间的作用,或者是空间对于社会学的反作用,这样一个角度上去理解,我觉得这个他基本上有一个突破是在于什么?就是传统上我们一直认为把空间算做器的一个层面,实际上像社会学包括更高的,像下面几位老师经常谈的一些事,就是道上的一些事,但是我觉得今天听了这个挺受启发。车飞他又可以把空间这件事回归到道的一部分,我觉得他反过来实际上对这个社会的行为也会变成一个器的层面,包括说到空间联合体,还有一些联合体等等,这种转换让我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话再转过来,刚才王明贤老师问的这个问题,就是说我们到底为这社会,为北京干点啥,是给搞坏了还是给搞好了,我觉得压根我们建筑师没那么大能量给他搞好了还是搞坏了,但是建筑师可以在这过程中发现很多问题,比如说像车飞经常用批判的一种方式,或者用批判的一种状态执行自己的设计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看似给这个社会带来积极贡献的一些法规,或者一些制度,其实他具有很强的反对性,车飞可能在里头没有激昂地说,可能已经暗示了一些事。比如说像日照,一开始肯定是有些开发商,有些政府做的房子采光可能不太行,大家觉得这事不行,不能让他们随便弄。然后一刀切下来,咱们得有多少日照的,觉得这是惠民,老百姓一定要感谢政府,因为政府规定了你的房子有一个最基本的保障,都有一个日照。但事实是这样的吗?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很多人变成了蚁族和钻入了地下室,为什么呢?这时候原来可以在很多城市空间他很多没有阳光地方,或者阳光不足的地方,可以造一些东西向的房子,甚至于可能超过平常小的房子,可以把户型做的非常小,当然后来就是规范的事。
我记得当时是我工作的时候,老建筑师就给我一大推规范,厨房你得是多大,你要逾越这个叫犯规,你作为建筑师首先作为一个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先得洗脑,你得知道厨房不能小于多少,主卧室不能小于多少,必须得有一个制度。然后你去做出来,他就是一个最理想的,我觉得是一个乌托邦的方式把整个城市来进行一个规划和一个管理,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觉得就是你看现在导致了后来的很多蚁族,他无法买套小房子,或者是更便宜的房子的时候,他只能说是最后挤地下室,或者是十个人挤一个三居室,甚至于更多人,前阵子有一个惊人的数字是20几个人是在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头。实际上这么一个方式,本来如果没有人规定的话,本来在开发的时候我们可以建一些更小的户型,或者叫做胶囊公寓或者蜂巢公寓,但它至少可以保证一个人的基本生存质量,我至少得有一张床,有个桌子,可能我在9个平米也可以形成一个小套,对于我现在的居住的状态,我不需要,我甚至于,因为大部分是年轻人,你们可能知道,有太阳的时候一般都不在家里。所以这件事觉得这是一个好像阳光跟你们现在也没有太多关系,你只要办公室有阳光基本就够了。
我的意思是什么?让这个城市更高的,更舒适的一些地方,可以比如说有一个地方可以提高土地的利用率,我觉得我们居住方式的多样化,但是现在我们基本上丧失了这样一个权力,作为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你已经丧失了这个机会选择。换句话说车飞这样一个工作特别好,就是他能够从社会学,还有人的行为学方式,来真正地探究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我们应该拿到什么样的一个设计产品,能够造出一个样的房子,能够给这个社会发展增加一些更积极的动力,我觉得真是用这样批判的眼光是可以做到的。
朱嘉广:刚才他说的这个现下就说明我们社会生活的变化,或者是他的丰富性,将来会怎么样影响我们的生存空间,我觉得说来说去,非常大的一个课题。
车飞:我是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话题,其实还是转型问题,刚才我们讲了,两位讲了一个问题,我觉得核心问题还是我们从旧体制继承下来的系统,还是自上而下的做一些规划,但是这个系统本身在转型,比如说我们现在在发展市场经济,其实很多自下而上的市场需求,这两个系统他俩之间是有问题的,至少不是很清晰,这里面我觉得充满了大量的问题,同时又有大量的机遇,所以我们又看了很多很奇怪的事情,也发现很多很好玩的现象,今天北京面临转型,北京的城市性其实还没有完全定型,这个其实恰恰是很多建筑师和学者最激动的一个事情,我们有机会去推动她形成一个非常棒的,前所未有的一种城市性。
朱嘉广:我觉得咱们深处其中,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特别难的机遇,大家会有很多很多,值得我们去研究去琢磨,去改变的一些题目来做,我觉得太丰富了。
车飞:还有一个我现在也想请问二位,我们旧的这种设计院,还有城市规划系统的这种体系,面对这种新的这种市场的自下而上的需要,我们其实很多时候还按老的方式去规划。在我来看规划核心是控制,控制一个事情,既控制它又不是要扼杀发展,但至少要控制这个发展的方向,近年来有某种观念来自欧美国家,很多人置疑规划本身的合理性。但是我们这种体制,恰恰是政府和国家在主导城市化和现在化,实际上对于很多欧美发达国家的城市研究,城市化实际上是个现象,因为英国的城市化或者其国内不同地区的城市化,跟法国的荷兰的都不一样,所以他们是当作现象来理解,对于中国来说却当作一个政治经济学的工具,用它推动我们城市发展,社会变迁,推动经济,推动现代化,其实这里面我们又不可避免的要借助自上而下的力量。但是这个问题是,我们怎么能自上而下规划自下而上的多样化和自生的东西。我觉得798是一个很好的一个例子,给它一个空间,让他自己去生长。
编辑:文凌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