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颠沛流转海外近一个世纪的“皿方罍”器身经国内众多企业和收藏人士的努力,最终以洽购的方式回归,与保存在湖南省博物馆的器盖“身盖合一”,一圆文博界、收藏界、艺术界的“完罍之梦”。而围绕着“皿方罍”的保护、研究和展示工作才刚刚开始。为此,湖南省博物馆赴桃源调查“皿方罍”身世。
7月16日,暴雨如注,湖南省博物馆“皿方罍”调查工作小组一行四人奔赴常德市桃源县架桥镇开展“皿方罍”出土信息的深入调查。
桃源,位于湖南省的西北部,毗邻南洞庭,横卧风景旖旎的沅水河畔,这里气候温润,物产丰富,素有“世外仙境”的美誉。其历史悠久,先周时已有丰富的文化遗存,自宋太祖乾德元年(公元963年)得名桃源县,至今已有1000余年的历史。大多数人祖祖辈辈在此繁衍生息,他们默默耕作,远离喧嚣的城市,与世无争,以淳朴而自然的生存方式诉说着他们的平静。
而这宁静在1919年初的一天被打破。根据《桃源民国志》的记载:“民国八年,水田乡农人艾清宴,耕田于茅山峪山下,挖得古鼎一尊。”“(艾)不识为何物。至民国十五年,有益阳古董商石某重金购之”“仅扛走鼎之下半,而上盖仍留。”艾清宴的儿子到新民小学“向校当局述及此事,教员闻讯派人往,扛上盖至校”,后“被漆市驻军团长周磐,强迫以银元三千元购去”“其银交校长钟逢雨充办学之用”。根据县志上的描述,该古鼎“形如大方花瓶,高四尺,口径二尺,呈灰黑色”,“考察盖上字迹,系蝌蚪文‘父己尊彝’四字,鉴定为商物。”至此,“皿方罍”的器身与器盖开始了各自颠沛流离的命运。
但往事越千年,当时出土的情况究竟如何?是否确如县志记载?当地是否还有知情的老人?萦绕在脑海中的谜团,等待我们去解开答案。
在桃源县文广新局徐进华局长的陪同下,我们沿着村里唯一的一条混凝土公路进村。徐进华告诉我们,此地原名水田乡茅山峪组,2011年后更名为架桥镇栖凤山村毛山峪组。我们一路向上缓行,山势较陡,近处村寨高低错落,远处峰峦叠翠,景色令人沉醉。经过半小时的行走,我们来到一处平缓开阔地。几位老人已撑着伞在路边等候我们多时。徐进华介绍说,这是艾心斋(即艾清宴的儿子)的小女儿和侄儿,均已70高龄。我们忙架设机器,开始采访拍摄。艾金玉老人是艾心斋唯一一个还在世的子女,历数父亲儿时那段经历,艾金玉老人仍激动不已。对着我们的镜头,她毫不羞怯,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本地方言,眉飞色舞地叙述着。说罢,她执意亲自领着我们去看祖父当年挖出“皿方罍”的那个小山坡。踏过田间泥泞的羊肠小道,走过被众人踩出的崎岖山路,雨中的山路尤其湿滑,一不小心就摔倒在沟渠里,满身泥泞的工作组一行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平坦地。老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堆子说:“就是那里。”顺着指向,远远望去,青草成屏,翠柳成荫,已不辨山坡模样。当年,十二三岁的艾心斋无意中在山坡上发现那器型硕大,雕刻精美的铜罍,该有多么震惊与欣喜。
远远地拍摄几张,我们即踏上了第二站。在当地文化站长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当年新民小学第一任校长钟逢雨的妻弟。老人已九十高龄,仍明目达聪,口齿清晰。虽未亲眼见着“皿方罍”,但可以说是亲历那段历史的唯一“活证”。我们与老人促膝而坐,尽其所能地诱发他开启记忆的闸门,提取、整理、归纳讲述的内容。他的讲述虽然凌乱而又久远,却令我们还原那段历史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走出老人家,踏着落日的余晖,我们匆匆赶往访查的最后一站——新民学校,也就是“皿方罍”器盖与器身分离后,器盖被送往的地方。当时,正是由于该校的创立者、校长钟逢雨的重视,多次在《长沙大公报》上倡议呼告,这才引起政府的重视。新民学校位于如今的桃源县漆河镇涌泉村,现名桃源县新民小学,距离“皿方罍”出土地近10公里,我们来访时,恰逢学校正大兴土木兴建新教学楼,当年的校舍早已拆除。幸运的是,在学校门坊的石刻碑文上,我们看到了新民学校的建校始末,这与县志的记录基本相符。
踏上归途时,暮色已深。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湖南省博物馆“皿方罍”调查小组马不停蹄前往许多地方,力求通过走访调查,尽可能全面地还原“皿方罍”出土、流转历史的本来面貌。“口述历史”的采录和整理,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领域,一切都得从探索中取得,我们深感肩上责任深重。“我们的调查要避免或减少人们的考证,以对得起当代人,对得起后代人,更对得起历史。”湖南省博物馆研究员、青铜专家傅聚良如是说。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