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艺术家杂志刊登作品《惊艳》
阅读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历程,往往就像是一次观览了他人生观和思想价值的核心,种种风景在经过创作者的筛滤和诠释后,纯化为造型和色彩的语言,衍生出的是更多能引人共鸣和思索的艺术作品——许东荣的雕塑作品,反映出的是他生命历程中丰富而多元的面向,而这些曾经发生的轨迹,也在他各个时期的艺术表现上,分别留下了深刻且特殊的印记。
和大多数在艺术上具有成就的创作者一样,1947年出生于台湾屏东的许东荣,从小就显现出他在艺术领域的浓厚兴趣;因为当时艺术风气并不如今日盛行,一直喜欢涂涂抹抹的他,直到初中遇到老师蔡水林之后,才真正踏上艺术的启蒙之路;高中毕业之后,许东荣独自北上打拼,他先进入一家陶瓷厂当学徒,跟着老画师在那里奠定了传统国画的基础,随后因为着迷于玉器而进入宝石公司学习玉雕。后来,因为服兵役的关系,许东荣又回到南台湾,但这并未禁锢住年轻的他对艺术的热爱和积极学习的意志——他一有时间便骑着脚踏车到高雄向画家罗清云学素描和水彩。回顾这段历程,我们可以感受到的是,即便现实的条件并不充裕,但外在的限制却从未消磨掉许东荣内心对于艺术和创作的追求。终于,在1971年、他24岁那年如愿考进了师大美术系,虽然比起同侪在年龄上稍长,但在此之前许东荣所累积的艺术体验和眼界,却让他更清楚自己的方向、也更能够理解师长所传授的各种艺术理念。
在艺术的探索上,有些艺术家采取的是纵向的钻研——在找到一个议题之后,不断地深入探索,以达到核心;还有另外一类艺术家追求的是横向的延伸——在创作上,他们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开放性,广泛地接触各种相关的艺术领域,在搜集、整理、归纳之后,融会出一个复合式的艺术面貌,延伸出所知艺术边界外的更多可能。很显然地,从许东荣所累积和贯通的艺术脉络看来,他是属于后者;而从这样的角度,我们就不难理解,在许东荣日后的创作阶段中,为什么能够演绎出至今多达四个、面貌多元、牵涉议题广泛、丰富多姿且风格迥异的艺术作品。而更可贵的是,如此对于艺术持续探勘的热情,并未因他开设玉器工厂、甚至开设商业画廊而转淡,即便是今天,偶然造访他主持的八大画廊,仍然可以看见他最新的作品,甚至是亲见正在创作和授课中的许东荣。
就如同对许东荣影响至深的大学老师郑善禧所主张的「临百家而成一家」,他在一件作品上所关注的议题,往往不只是单点的切入,而是多点、甚至更多面向的汇整。
1983年,许东荣首次在阿波罗画廊推出玉雕个展,而此也是他「炼条系列」的首次发表,在此许东荣除了展出他早期创作的、以乡土题材为主的作品外,也将中国古物中常见的炼条造型,与现代造型的雕塑并置结合,展现出他希望透过自己的创作,建立一条介于中国古典文化与现代艺术间的桥梁;1987年,许东荣受到大华中学的委托,创作大型的景观雕塑〈日月乾坤〉,透过这个创作经验,他开始注意到石材本身的特色以及作品与陈列环境的之间的关系,因此他暂时搁置了艺术中关于符号性的研究,而将注意力放在雕塑材质的原本面貌上——他利用了石材特有的透光度,把未经打磨的粗糙面和人工修饰过后的光滑面加以并置,强调雕塑在触觉和视觉上的冲突性,对应出空间中虚实相生的依存关系;相隔三年,许东荣再度接受委托,于台北忠孝东路的金融中心制作四件景观雕塑〈众星拱月〉,这一次他运用的是不同石材的组合,在经过一连串现场的装置和调整后,他成功地将墨绿色的加拿大玉和建筑本身的黑色花岗岩融合,将雕塑粗糙与光滑的表面,与周边环境整合为一体——这个系列,除了可以被视作是对前一阶段材质性的跨越外,也是中国古典哲学中「师法自然」和「天人合一」等理念的初步实践。
2009年,许东荣受到威斯汀酒店之邀,制作11件预计陈列在酒店大厅的作品。在此,许东荣延续上一个阶段对于中国古典哲学的思索,在作品中融入更多东方美学的元素,最明显的莫过于古典书法中线条表现的千变万化——在线性的连续造型中,演绎出节奏、顿错、圆润、转折等行云流水的动势,而为了使造型语言本身更简炼,他选用的是色泽洁白温润的汉白玉,将原本坚硬敦厚的玉石,转化成在空间中悠然飘动的彩带——轻盈、灵动、婉转,中国书法中讲究的笔走龙蛇,可说是在许东荣这一系列的作品中获得了立体化的验证。
正如许东荣自己所秉持的:艺术来自生活,而创作也只是纯粹地将概念和美学修养发表在作品上。阅读他的作品,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并不困难,但细心的观众仍然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所熟悉的感性线索和文化涵养中的吉光片羽。不管是作品或是艺术家本人,呈现出的都是这个时代本身所特有的多重面向和多元面貌,而许东荣丰富的艺术转折,同样展现在他不断挑战和超越自我的企图,而这种持续探索的意志,正是使他的艺术耐人寻味的主要原因。
编辑: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