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霍克尼代表作《克拉克夫妇俩》
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的中国行虽备受热捧,但其艺术形式也颇有争议—
正在北京举行的画展《大卫·霍克尼:春至》,因为画展的作者大卫·霍克尼来到中国而空前火爆,开幕当天甚至有人因拥挤掉进画廊的水池。顶着“最具影响力英国艺术家”、“英国活着的最出名画家”的光环,大卫·霍克尼在北大和央美两所高校举行讲座时更是受到年轻学子的追捧,现场达到人满为患的地步。大卫·霍克尼在中国的画展为何这么火?在机械复制时代,霍克尼的写实绘画是可贵的坚持还是时代的落伍?年轻艺术家和学子将从中得到什么?业内专家给出了不同的思考。
使用多种媒材创作 坚持写实绘画之路
4月18日至6月6日,《大卫·霍克尼:春至》在“佩斯北京”画廊举行,展览主要展出大卫·霍克尼在2011年左右用IPAD创作、纸上印刷的风景画。因为大卫·霍克尼在国际艺术界的影响力,其中国之行成为艺术圈的空前盛事,所到之处,“霍迷”无数。
如此高人气皆因大卫·霍克尼是现今英国当之无愧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大师。1937年7月9日,他出生在英国约克郡的布拉德福德,在学生时代就获得英国皇家艺术学院金牌奖并参加过英国波普艺术兴起时的标志性展览,26岁就已在英国举办第一次个展,至今已在全球范围内举办过近400场个展。2012年,英国女王为其颁发了英国功绩勋章,在霍克尼之前,唯一拥有“功绩勋章”的艺术家只有卢西安·弗洛伊德,可见英国皇室对其“国宝”地位的认可。霍克尼自上世纪60年代迁居美国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美国加州作画。大概在十多年前,他才搬回位于英格兰的故乡—约克郡,回归风景画。他的作品几乎包括所有可以使用到的媒材,如油画、水彩、摄影、印刷版画,并一直使用时代最前沿的科技参与创作,如传真机、激光影印机、计算机,以及近年来使用的视频、iPhone手机、iPad等设备。大卫·霍克尼从绘画到风格独特的照片拼贴作品,从录像装置到歌剧舞台设计均有涉猎,以独特的视角颠覆了对西方绘画的认知。
中国艺术界亦关注大卫·霍克尼,北大教授朱青生认为,“我们认识到大卫·霍克尼的重要,不是因为他画得像,或者是他秉承着画得像的传统,而是因为他画得不怎么像,因为他的画里面有一种我们称之为非希腊的精神,希伯来的精神。这种希伯来精神就是画圣像画,画面上的颜色、构图都和实物没什么关系,却画出了内在的意义。古代的意义是出自于宗教,而他的内在意义是出自于一个现代人的不可言说的感觉,这就是他的画令中国人特别注重的原因。”朱青生教授说,随着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很多人都认为写实绘画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但霍克尼还在坚持、实践,才显得绘画不曾终结,不会终结。
王华祥:
霍克尼犹如强心剂
证明了绘画的价值
对于大卫·霍克尼中国之行受到追捧,批评家彭德撰文分析,历数其中理由:“他的画面通俗轻松,悦目赏心,排除了内涵和思想,具有时尚般的亮丽”,“风景写生重新被看重的中国画坛,见到出自写生的霍克尼,仿佛失联者找到了救星”、“霍克尼大谈技法,正是照本宣科的美院师生关注的话题”、“年轻画家不知道‘八五新潮’曾经关注过霍克尼,以为是新发现的名流”等等。 对此,著名油画家、央美教授王华祥表示赞同。他解读这次展览之火在于,“中国是绘画大国,从事绘画的人数众多,而从艺术教育到几代艺术家,对艺术的观念几乎等于绘画。但绘画在今天是被边缘化了的,而作为艺术界公认的当代艺术大师,霍克尼的到来对中国画家来说犹如强心剂,能证明绘画的价值。”
那么应该如何欣赏和评价这些用ipad绘画软件创作、色彩艳丽明快的作品?王华祥表示,如果说卢西安·弗洛伊德完全根据写生作画更传统,那么霍克尼则在创作中很早就使用照片拼贴和电脑,使用手机、ipad等方便快捷的软件,这些对他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对于霍克尼的这些探索,我倒不认为这是他的价值所在,只是这个点容易被当代人、批评家所关注而已,其贡献主要还是他的手绘绘画。霍克尼的出现不是突然的‘怪胎’,他的画有着设计的因素,也有立体主义的因素,有着从毕加索一路下来的血脉关系,我曾在毕加索纪念馆看过他致敬毕加索的展览,他是有现代主义的传承的。”
王华祥站在绘画者的角度,肯定了霍克尼对写实绘画的影响力:“我对他说的有句话印象很深刻—‘摄影从绘画而来,还要回到绘画里去’。我原来也是一个反写实、反传统的人,但是当我们投身于艺术的时候,会发现绘画是永远不会被取代的。在英国,绘画历史处于多元状态,传统和实验性的艺术并驾齐驱,既有霍克尼、弗洛伊德这样的传统画家,也有前卫如达明安·赫斯特;而艺术在美国就不同,写实绘画基本变成纯商业性质,中国的情形和美国有点像,写实绘画被逼到商业的角落里,造成这种偏见,主要是理论界的问题。”
徐子林:
未摆脱现代主义局限
与当代艺术无缘
而批评家、策展人徐子林则有不同看法:一方面,他直指霍克尼在中国受到热捧是中国艺术教育严重滞后的结果,“霍克尼自上世纪80年代以后,在国际上的影响日渐式微,甚至已经退居艺术的边缘。和英国另一位艺术家弗洛伊德一样,他们都忠实于绘画,并且在艺术绘画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并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当代艺术已然成为艺术界主流方式的时候,这两位伟大的画家都没有摆脱现代主义的局限,因此始终与当代艺术无缘。”同时徐子林还认为,霍克尼和弗洛伊德都只是艺术史的特例,“当艺术史进入到当代史的篇章,仍然要为他们留下单独的一篇,因为他们鲜明的特质是过去任何一个绘画大师都无法取代的”,“但霍克尼说绘画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这显然已经落入现代主义习惯性的思维当中。那么,霍克尼的艺术是否过时了?显然,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中,现代主义的霍克尼是另一个话题,无论他用的是iphone还是ipad,只要他关心的还是绘画的语言,或者观察的方法,或者透视,他就无法完成现代主义到当代主义的转换。”
对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影响
既有启发
也可能产生误导
实际上,霍克尼与中国早在1981年就已结缘,他同英国诗人、著名评论家史蒂芬·斯宾德一起访问过中国,出版了《中国日记》;1986年,在大都会博物馆与《乾隆南巡图》的偶遇,让霍克尼深深陶醉在中国画“移步换景”的观看方式里,他在创作中开始放弃焦点透视,使用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对于这段经历,来到中国的霍克尼也是多次强调。
对此,王华祥说,霍克尼给中国艺术家最重要的启发是,作为一个有个性的艺术家,他可以从别人的经验中吸取东西,与自己的文化、个性融合,形成自己的风格,能够在他们的西方传统之外坚守自己,从自己的生活、感受、愿望、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出发去生长。但中国的艺术家呢?喜欢谈艺术是否当代、是否落伍、是否国际化,其深层原因在于对西方的崇拜。我并非排斥学习西方,但前提必须是思想和人格的独立。
徐子林则对霍克尼被中国年轻人“朝拜”的现象有些担心,原因在于:
其一,霍克尼的绘画会给中国年轻的艺术爱好者产生误导—既然被西方艺术世界承认的大师还在画画,我们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画画了。这绝对是对当代艺术的一个误解。徐子林列举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状况来说明“绘画在当下的艺术状态中已经处于边缘的状态”,他说:“主题展一共选了136位艺术家的作品,其中只有24位艺术家使用绘画进行创作,其他如摄影是24位,装置为31位,多媒体电影和视频23位,行为艺术及组织是19位。如果年轻的艺术家仍然把过多的精力放在绘画这种单一的形式上,是误区。”
其二,徐子林认为,绘画死亡抑或存在都不是问题,所谓“绘画已死”的理论,是表现人们看待艺术和绘画在当前时代的某种焦虑和危机,而不是说艺术和绘画必然会消失,“但传统意义上的绘画和艺术已经死亡了,因为他们必然跟随着时代以全新的方式再度新生。霍克尼、弗洛伊德的绘画是艺术家个体独特的语言和生命,不具有借鉴意义的普遍性,正因为如此,他们没有向当代艺术华丽转身,这也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局限性。如果霍克尼的到来,在中国掀起重返绘画的风声,那将是中国艺术界的不幸。”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