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一个肉体上没有任何乐趣的人,精神如何生猛?
0条评论 2016-05-06 16:26:18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蒯乐昊

有艺术家故意让自己显得很学术,就会有艺术家故意让自己显得不学术。这是徐震式的挑衅。在展览上,他的作品常常以复数形式出现,雕塑做了多少个,每件作品的全部版数就会在展厅一字排开,确实像杂货店老板摆摊陈列了所有库存。这些重复、拼贴、消费主义,仿佛都在做赤裸裸的商业属性的声明。“这个重复性完全取决于这个作品有多少个版本,由商业版本决定视觉呈现。”他甚至推出了“套装”:在定做的大盒子里,打包了他的好几款作品,大的雕塑搭配小的摆件,仿佛超市里的配送礼盒,亦把艺术品彻底贬为了商品。“套装本身就是营销学里的惯用伎俩。而我这个作品恰恰很学术,因为肯定不好卖。”

确实不好卖。藏家们被吓住了。购买这样的套盒,仿佛是在承认自己的暴发户品味。《套装》的价格是里面所有作品价格总和的八折,他一共做了三种版本的套装,每个版本做了5件。迄今为止,一共卖出去两件。

在成立公司的头两年,他确实因此受到了来自市场的压力,当时代理他的几家画廊,长征空间、香格纳,都跟他说,大家觉得你太商业了,不敢买。而以学术为标签的国际双年展,也会谨慎避免邀请这样的艺术家。有诤友当面直言以谏,高士明就在某次观展后直接对他说,“有策划,没想法;有点子,没艺术;不能一直这么干。”

徐震并不打算与之争论,仅以2014年为例,这一年里,没顶公司做了32个群展和项目,做了3个个展,公司作品参加了20个艺博会,发布了一本画册,制作了79件作品,被收藏了45件作品,“经营状况很好。”一个那么多项目连轴转的团队,也确实没空理会争论,用徐震的话说,“我不跟你们玩儿了。”他对代理他的画廊说,你们觉得我商业吗?如果你们不觉得,你们去对藏家说,不要来对我说。

没有艺术家徐震,只有设计师同名品牌徐震

徐震说,艺术是爱情,公司是婚姻,他开公司,即是用婚姻维护住爱情,这是他理解的艺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当然,也会有人认为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就像有些爱情没办法走到婚姻,而有些婚姻里压根没有过爱情。“艺术界过度夸大了艺术和商业的对立。”你不能简单地说婚姻不好或者爱情不好,何况艺术品和艺术还是两回事情。

今年没顶公司的重点是“推品牌”,这样的商业词汇从上海人徐震嘴巴说出来总是特别顺溜。在公司成立的最初几年,他们要推的品牌是“没顶”,当时的作品都是多人联合署名,格外强调公司属性。但这两年,他们要推的品牌是“徐震”。在公司制的语境里,“徐震”不再是艺术家徐震本人,而是类同时尚行业里所谓“设计师同名品牌”。
 

布艺作品漫延

布艺作品《漫延》

为了“推品牌”,没顶公司今年新招募了“品牌总监”。周冰心是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并在荷兰莱顿大学比较文学和跨文化专业获得硕士学位,研究方向侧重思想史,曾在法国密特朗艺术中心、纽约James Cohan画廊等处任职。“全面负责‘徐震’品牌的战略发展、运营和传播。”至于她的职能将如何考核,老板和员工本人都表示不知道。没顶公司的职位太难以招聘和被评估了,一来史无前例,二来职能非标。

没顶公司由“徐震”品牌部、没顶画廊、媒体营销部、产品研发部、没顶魔法学院、艺术家驻留部、artbaba网络媒体部和没顶艺术基金会等部门组成,目前有40个员工,全部都是大学生,没有一个工人。Artbaba是“阿里巴巴”的戏仿,是一个旨在传播全世界艺术资讯的论坛平台。魔法学院则是没顶的培训机构,因为没顶在实践中发现,艺术专业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太初级,没办法直接做艺术”,魔法学院就是徐震理想中一个免于行政干扰、同时又能解决一些艺术方法论的培训机构。

徐震自己没有上过大学,他是上海工艺美术学校学设计出身,曾经想考浙江的中国美院,但因为画得太差,连准考证都没有拿到。“后来我爸爸拿一个报纸给我看,上面报道了圆明园画家村。我就去了北京,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向往艺术,还是向往艺术家的生活方式。”他上了央美进修班,但依然没能考进央美,“我没办法想象我连续4年对着裸体画素描。”无所事事的流浪艺术家的生活方式最终无法说服这个上海人,他回家了。

你的手一松,你的信仰就会飞走

1998年的某一天,徐震和伙伴们在拥挤的城市街头突然大声喊叫,数百名路人瞬间惊慌回头和各种反应,被录像机所收录。这件名为《喊》的行为作品,使徐震成为迄今为止参加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主题展最年轻的中国艺术家。

生于1977年的徐震,也因为少读了几年书,所以比同等状态下的人要经历丰富,思想束缚也更少。他的艺术囊括了绘画、雕塑、装置、录像、摄影、行为,几乎漫无边界。“理论上来讲,我画得很差。”在没顶公司里,他是负责提出想法,并拔高提出终极艺术标准的那个人。没顶公司的著名作品裱花奶油蛋糕《天下》系列,有人裱得比他漂亮。来自漫画文化的布艺作品《漫延》,徐震负责画最初的设计草图,定审美调性,做缝缝补补的手工活则完全帮不上忙。在《意识形态博物馆》这件作品里,他们汇编了全世界宗教习俗中的肢体动作,比如抚胸、下跪、盘腿、划十字、拈花手、合掌等,最后组合成了一套精神广播体操,并发展出一整套图像系统,徐震提出最初的概念,而系统完工完全靠的是没顶公司里加班加点的小伙伴。
 

装置作品永生

装置作品《永生》

在徐震的作品里有一种共性,那些看起来虚张声势的东西往往是柔软的、不堪一击的,或者是可以消弭外力的。一个哥特式的立柱上挂满了SM的刑具,外表暗黑,摸起来却都是皮革软包。一个凶猛的老虎雕塑,一个非洲式的雕塑闪烁着金刚砂石的微光,细看才发现都是海绵材质。在装置作品《永生》系列里,无头的希腊雕塑和佛像颈对颈地组装在一起,上下相连,北齐圆雕菩萨立像和亚马逊野蛮人拼在一起;19座不同形态的西方古典雕塑,组合成东方佛像中千手观音的造型,这些貌似恢弘壮观的东西里,都有某种滑稽的解构成分,成为理解徐震的一把钥匙。

今年重新做超市,是徐震试图对大众发声的一次尝试,他要在一个公共的场域里“惹”一下,在此之后,可能会有一系列招惹的动作。在蔡国强的《艺术怎么样》里,徐震对蔡国强说,当代艺术太局限于小圈子的游戏里,一个美术馆里的展览,被关注的程度太有限了。

有一些招数不能剧透,但可以说的那些委实有趣:除了在街头开超市,他们还想要去上海香火最盛的寺庙门口派送菩萨形象的气球。“这个气球就像信仰,你得紧紧抓着,手一松就会飞走。”这个充了气的菩萨,可以想象,一开始,涨鼓鼓地饱满着,回家放了几天之后,就会渐渐瘪塌下去。“宗教题材可能会有一点敏感,但我们可以做得卡通一点,好玩一点。我一直觉得我们有很多作品很直观,是可以试试推给大众看的,不像有些艺术作品,需要观众有理论基础才可以欣赏,我们想争取两个月做一次可以直接接触公众的艺术活动,我后面自己感兴趣的很多工作也是这种文化交流类的。”

被说成是中国的村上隆,中国的杰夫·昆斯、毛里齐奥·卡特兰,徐震统统不以为然,他想要做的,是离开西方当代艺术的语境和评价体系,在一个被互联网信息时代重新定义过的文化中,建立自己的坐标。

他的艺术野心并不隐蔽,它们就直白地写在他的作品标题里:《天下》、《永生》、《凯旋》……

编辑:隋萌

0条评论 评论

0/500

验证码:
新闻
  • 新闻
  • 展览
  • 机构
  • 拍卖
  • 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