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Robert Irwin、James Turrell、Dan Flavin等一系列艺术家，纷纷由抽象绘画转向偏重感官的体验式艺术。光的运用成为他们创作的重要元素，自然光线和人造光源在他们的作品中以各种形式出现，但往往，他们的作品也无法避免以博物馆室内作为基本语境。

Bruce Munro位于澳大利亚乌鲁鲁的艾尔斯岩的《Field of Light》（©Bruce Munro）

比他们更年轻的一代灯光艺术家，则将户外的公共领域也划入自己的领地，灯箱广告、霓虹灯甚至是交通灯，都成为灵感来源和创作挑战。在占领广场、公园、城市边缘等户外空间的同时，这些人正在用不断发展的技术，将光的运用变为一种国际语言。

灯花蔓延

英国艺术家Bruce Munro（1959-）已经从事灯光艺术长达近二十年时间，尤其以大型的极具“纪念碑性”的户外灯光装置而著称。对于选择灯光艺术，Munro自己曾提到在自己早年制作灯光展示牌的过程中爱上了这种“闪烁的、塑料质感的、极端的”材料属性，同时光作为一种纯粹而真实的媒介，更有利于展示其头脑中纷繁的创作概念。

位于英国Cornwall郡St.Austell的伊甸园项目的《Field of Light》（©Bruce Munro）

Munro的《Field of Light》可能是他创作时间跨度最大的项目，这个灯光项目的最初概念可以追溯到1992年。1984年Munro前往澳大利亚进行为期六个月的工作假期。和计划的相反，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八年。这期间他将自己的艺术追求放在一边，转而从事灯光展示业务，这也为他后来的创作积累了制作技术。同时在这期间，他也没有放弃把自己的灵感用笔记和草图记录下来。这些灵感往往来自Munro自己所体验到的与自然相连通的时刻，而他则希望通过艺术将这些时刻重新“凝固”起来。

1992年，Munro准备返回英国之前和他的未婚妻前往位于澳大利亚乌鲁鲁的艾尔斯岩附近野营，在这期间Munro受沙漠景观所展现出来的能量光热启发，构想出了一件作品：它将在夜间绽放，如同沙漠里休眠的种子遇见雨水的降临。Munro将这个想法用草图的形式记录下来。这个想法直到2004年才终于通过作品的形式展现出来：Munro当时居住在英国Wiltshire，他雇用村里的两个小伙子，使用5000多个灯光元件，制作出了第一版《Field of Light》。这件作品就展示在Munro自家后院里，甚至还附有一块告示牌：“观赏完毕请熄灯”。

位于英国爱丁堡的St Andrew广场展出的《Field of Light》（©Bruce Munro）

2008年Munro受到位于英国Cornwall郡St.Austell的伊甸园项目（Eden Project）邀请，公开展出《Field of Light》。伊甸园项目本身是对一座高岭土矿的再利用，在其原址上建立的两个封闭式穹顶建筑，分别容纳着人工制造的雨林环境和地中海环境，完整地复制了相应的生态。Munro将他的《Field of Light》装置在两座穹顶建筑之间的户外空间，用玻璃和丙烯酸材料制作的发光体酷似蒲公英，蔓延长达1.2公里。事实上，除了收集来自世界各地的动植物活体，伊甸园项目也负担着教育和研究的功能，尤其是在社会学的层面探讨人类与自然的关系。Munro的《Field of Light》将自然作为灵感和表现客体，展现出一种形似自然又兼具人工性的“光之风景”，正是隶属于伊甸园项目所探讨的范围。

《Field of Light》另一大特点是每一次展出，Munro都会根据场地特性进行调整，与其说它是一件作品，不如说它是一个持久的艺术项目。Munro自己将它比作“变色龙”，随着展示空间的变化而变化。作品的每一次迭代都给观众带来新的惊喜，也令其自身充满了生命力。

位于Salisbury大教堂的《Light Shower》（©Bruce Munro）

2014年它在英国爱丁堡的St Andrew广场展出时，使用了约9500个光球，而2016年这件作品回到它的灵感来源地澳大利亚艾斯岩展出时，光球的数量则多达5万个。由于St Andrew广场周边堪称是爱丁堡的金融和时尚中心，环绕着众多二百余年历史的古典建筑，一件体量更小的户外装置也就更容易融入这样的城市景观。而澳大利亚空旷荒凉的红色沙漠上，以高350米、长3公里的艾尔斯岩为背景，作品的体量也就随之增大，占地面积大到4万9千平方米。而体量的变化使得同一件作品在不同语境中所进行的表达也截然不同，在爱丁堡的展出更近似于创造一个街心花园，在城市中间以纯人工的手法和材料模拟自然，但终归是向人类社会靠拢。而回归到艾尔斯岩，作品则更多地模拟自然本身狂野的、不受约束的特质。

光彩流溢

自《Field of Light》开始，Munro所创制的灯光作品往往都以户外作为其语境——《CDSea》《Water-Towers》《Waterlilies》《Moon Harvest》《Time and Again》等作品均是如此。户外不能被人为掌控的光线明暗变化，给灯光作品的欣赏带来近似“仪式性”的体验——必须要等到夜幕降临才能够体会作品带来的惊人而迷幻的效果。与此同时，Munro基于其早年灯光展示的从业经验，也创作了一些室内作品，如《Light Shower》与《Snowball》等。这些作品的灵感也往往来源于自然界，从中往往可以看到植物、动物、水滴等元素。

其中较为突出的是《Light Shower》，2010年首次展出于英国Wiltshire的Salisbury大教堂。这件作品最初是受到Munro在苏格兰Ossian湖附近所见到的高地降雨的启发，而在将作品装置到教堂内部的过程中，建筑本身又给了Munro新的线索。Munro通过强调仰视视角，把握住了教堂空间独有的精神本质。2千多个水滴状的发光体系在光纤末端，宛如在教堂中盘旋的一团“降雨云”。

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周的Longwood花园展出的《Light Shower》（©Bruce Munro）

同《Field of Light》一样，《Light Shower》同样是随展场变化而调整的“变色龙”，这件作品除了在英国展出外，还曾于2012年和2013年分别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Longwood花园和田纳西州的Cheekwood花园进行展出。Munro根据花园温室和教堂截然不同的语境，对作品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Munro作为艺术家的经历并不顺利，直到2000年以后才开始真正长期而连续的职业创作，除了灯箱制作、橱窗设计之外，他甚至当过厨师。对于光的使用以及对商业照明中使用的发光组件的艺术利用，成为他创作中最私人的要素。尽管Munro已经用速写本记录他的灵感长达40年时间，但是直到开始使用光作为表达手段，他才真正意识到对体验的分享也是艺术的一部分。他认为人类同世界相连所产生的体验经由分享实现了它们最大的意义，这些体验也正是他创作的最主要题材。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