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政治从来都难以分割,4月8日,当希腊总统帕夫洛普洛斯与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一同现身雅典,为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揭幕时,艺术与政治的紧密关系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据雅典通讯社报道,施泰因迈尔当天在开幕式上表示,这个世界之所以充满思想和令人激动,是因为有不同观点之间的对话。“我们应该通过其他人的眼睛来看待世界,因此很高兴为这场开启对话的文献展揭幕。”
帕夫洛普洛斯说,欧洲的未来和团结植根于欧洲文明和它全球性的影响力,“欧洲必须前进,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不仅是欧洲人的义务,也是欧洲对整个国际社会的义务。”
从1955年创办之初,卡塞尔文献展一直在内容与立意上与政治、社会紧密关联。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如此吸引关注,不仅因为它已阔别大众五年,更因为一直在德国城市卡塞尔举办的展会,首次施行双主展馆制度,并且另一展区特意选择了近年来一直因债务、难民等危机身处舆论漩涡的希腊雅典。
一时间不同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来自政治家的支持,有策展人对名为“以雅典为鉴”的展会的辩护,也有本地人对文献展消费希腊苦难的质疑。在这里,不仅有160位艺术家用作品表达问题,还有现实世界的示威与撕裂,活生生演示了今日的欧洲如何问题重重。此刻的卡塞尔文献展就是欧洲问题的缩影,它在记录,也在创造。
直指矛盾
本届卡塞尔文献展将于4月8日至7月16日在雅典城内多个地点联合展示,6月10日至9月17日则将移步至卡塞尔。卡塞尔文献展艺术总监亚当·希姆奇克(Adam Szymczyk)一再强调,两地展览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
据艺术商业报道,对于将雅典作为展区这一决定,亚当·希姆奇克表示,雅典是古代希腊文明的发源地,古代希腊文明从哲学到政治体制,从文化艺术到科学技术都是西方现代文明的根基。而当今的雅典在西方当代文化中被不断地边缘化,因此选择雅典具有振兴西方文化发源地的意义。
展场分布于雅典市内的40个公共场所——包括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EMST)和奥林匹亚宙斯神庙(Temple of Olympian Zeus)等,更涉及多个美术馆、博物馆、图书馆、广场、剧院、美术学院等。
来自世界各地大约160名艺术家加入其中,艺术作品涉及很多议题,从抵抗运动到跨性别身份,不一而足。这些创作大多以表演、行动、声音、文字等形式呈现,而不局限于普通的视觉艺术范畴。
成立于1997年但只在去年开放了一段时间的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EMST)是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雅典会场的主要展览场地。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自上世纪60年代起陆续收藏了超过1000件现当代艺术品,展会期间,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会将其部分藏品送往卡塞尔,在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Museum Fridericianum)展出。
前往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参观的观众将看到盛有大量橄榄的容器。这件名为《以橄榄和艺术向德国偿还的希腊债务》(Payment of Greek Debt to Germany with Olives and Art)的作品来自艺术家 Marta Minujín,很明显地指向了希腊经济危机。在卡塞尔,这位阿根廷艺术家重现了她创作于1983年的作品《书本神庙》(Parthenon of Books),这件巨型作品是使用禁书制作的雅典卫城复制品。
对社会政治问题的关注造就了今天的欧洲,尤其是在近期,民族主义的阴云笼罩着即将到来的法国和德国大选。据Artnet报道,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移民问题、流离失所的难民问题以及最初催生了文献展的那些大灾难:如二战和大屠杀等类似问题上面。
在今年六月的卡塞尔,Maria Eichhorn将以“欧洲对犹太人的掠夺”为主题,展示一件由Gurlitt家族在德国纳粹时期掠夺囤积的藏品组成的作品。
作为展场之一的贝纳基博物馆(Benaki Museum)是众多以叙事为核心内容的作品的展出地。其中,以色列艺术家Roee Rosen带来了一件以黑色幽默嘲讽二战的旧作《Live and Die as Eva Braun》。这件创作于1995年至1997年间的作品以大量的文字和绘画作品占据了整个展厅,假想了希特勒的秘书与情妇最后的时光。这件作品在以色列博物馆首次展示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反对的声音
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得到的并不全是支持与欢迎的声音。
据雅昌艺术网报道,在文献展开幕之后不久,一个名为“Artists Against Evictions”(艺术家抵抗驱逐)的组织即发表了一封公开信,批评展览对于城市中一系列对艺术家和难民居所进行的驱逐保持了沉默。
公开信中写道,观众们并没有“以雅典为鉴”——本次文献展的标题——观者们看到的只是政府打造的城市面貌。此外,该组织批评雅典市长Giorgos Kaminis对政府驱逐来自Villa Zografou的艺术家、拘留120名难民、用推土机清除难民在Thessaloniki的住所等做法袖手旁观。雅典市长甚至公开发表言论,觉得难民占领了市政府拥有的建筑是“给城市丢脸”。
在“Artists Against Evictions”组织致卡塞尔文献展所有参观者、参展商、文化工作者的公开信中这样写道:文献展对于此事保持静默是令人无法接受的,更是对市长Kaminis和政府这种做法的纵容。
公开信的签署者声称,目前并非一个“在文化层面对危机进行存档的时候,当下是一个行动的时刻,而非盲目的消费。”信中还写道:“他们强迫成千上万的人进入被隔绝的集中营,而文献展至今保持沉默。”
该团体还组织了“身体议会”(Parliament of Bodies),即一系列文献展开幕前进行的活动——座谈、聚会、工作坊,意在为少数人发声。公开信写道,“我们与你同行,踩着平行的道路,然而你看不见我们。”
据Artforum撰稿人Kaelen Wilson-Goldie实地观察,当地评论家们对艺术总监亚当·希姆奇克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批判。对于文献展的到来,他们的反应各式各样,有的很幽默(去掉展览口号“Learning from Athens”的第一个字母L,把“向雅典学习”变成了“从雅典赚钱”[Earning from Athens])。部分人士认为亚当·希姆奇克领导下的文献展对当地历史无感,或对当地政治(包括派别分隔严重的希腊艺术圈)有欠关照。
与这些观点相反,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总监Katerina Koskina在Apollo杂志中表示,本届文献展展现了此前三年里卡塞尔和雅典共同创造公共生活空间、创造知识和建立交流合作的过程。这些都表明展览意图向雅典和雅典公民学习,而不是简单地向雅典的几处展馆“空投”一些由卡塞尔预先安排好的展览活动,可以说,两个城市都为文献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策展人及艺术评论家Iliana Fokianaki同样表示,文献展来到希腊,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好的现象。首先,希腊的艺术界会因此得益,全球艺术圈的目光在5月必然投向希腊和雅典,希腊的当代艺术家们也可以借此获得国际舞台的亮相机会。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文献展在雅典的举办,一定会让希腊和雅典政府的政客们对当代艺术的概念有所了解。希腊当代艺术没有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没有赞助机构,没有财政援助,甚至没有针对艺术家的税收制度。希腊文化部的成员往往都是考古学家出身,很少有人理解当代艺术的状况。而文献展的到来,将会给这一空白的领域提供一个发展的空间。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