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三国中的中国、日本和韩国，从文化趋同的古代，到充满冲突的近代，再到求同存异的当下，向来有理不清的渊源和说不完的故事。三个国家的艺术界，在当下也呈现出性格各异的格局。其中，韩国的现当代艺术在近几十年中，更是走出了一条个性鲜明的发展道路，在历史与地缘、文化与经济、传统与超现代性、孤立与多样性之间形成了一种共生的关系，并产生了巨大的国际影响。要拨开当下韩国艺术的迷雾，必从三个关键概念入手。

白南准，是韩国艺术走向世界的代言人之一 图片：卡尔索尔维画廊

新兴国家的身份定位

当代韩国艺术是韩国的历史、地理和政治总和的体现。在学生领导的民众运动数年之后，1987年的新宪法让韩国走向了民主化的进程。朝鲜半岛曾经长期被日本统治，又在二战后成为冷战双方的争夺焦点之一。内战结束以后的韩国，又经历了40年的独裁统治，成为了一个孤立的政治空间。

在内战后的几十年里，韩国迅速地从自给自足的农业国家，转变为以市场为基础的高科技工业强国。在上世纪70年代，韩国即修建了连通北部首都首尔和南部港口釜山的高速公路，并在机械、造船和电子工业上取得显著成就，而在10多年后，韩国很好地抓住了信息技术革命的机遇。同时，在荒凉的东北部山区，很多象征性的文化景观，如佛教寺庙，都被很好地保护下来。

李禹焕 从线开始 布面油画 181.6 cm×227cm 1974 年 图片：MoMA

共生性的艺术创作现状

纵观历史，韩国的经济、政治和艺术一直受到邻国的巨大影响，甚至是同化。韩国这种和外部世界的关系与矛盾，奠定了当下韩国艺术两股思潮的基础：对民族文化传统的认同，或是同欧美的接触增加之后，对西方艺术的开放和接纳。两所重要的院校，对这两股思潮的共存起了重要的作用，分别是遵循传统的首尔国立大学东洋画系和以西画、现代设计闻名的弘益大学。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上世纪60年代，韩国就曾经积极地参与到西方的先锋艺术运动之中，比如激浪派(fluxus)、观念艺术和贫穷艺术(Arte Povera)。一些韩国艺术家，如白南准(Nam June Paik)、沈文燮(Shim Moon-Seup)、李禹焕(Lee Ufan)等，在这一时期之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国际声誉，至今他们的作品仍在全世界的顶级美术馆中不时地举办展览。同时，流行于法国的抽象艺术吸引了一些韩国艺术家，如南宽和诸邦海。上世纪80年代民众运动开展之后，更加政治化的现实主义运动，在社会批判和回归大众价值观的要求之下出现，虽然这场运动规模不大，也仅仅在韩国国内产生了些许影响。

韩国当代艺术创作过程的总体特点，是以一种循环的方式来完成的，而并非是西方式的线性。对可见或不可见的元素，如材料、形态、行为和时间的重视，让创作过程往往呈现出仪式性的特征。

沈文燮 提问 综合材料装置 70cm×250cm×530cm 2004 年

文化政策和商业背景——重要的推动力

韩国历史上同中国、日本以及欧美的恩恩怨怨，对其在国内和国际上重建和传播民族身份，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韩国从国家层面、利用文化艺术推动民族身份的建立，也起步得较早：1973年即成立韩国文化和艺术基金会，旨在支持和帮助韩国艺术家和韩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这种文化政策在韩国文化和艺术基金会的推动之下，很快就取得了成效。从上世纪80年代起，韩国国内的艺术家就开始大量地在国际上曝光。1986年，韩国艺术家受邀参加威尼斯双年展。而在1995年，韩国开始在威尼斯双年展上拥有自己的国家馆，并展出了金仁谦(Kim in Kyum)的作品。

除了国家层面的政策扶持，在当今的韩国，有着大量的、越来越多的公共和私人机构，帮助塑造起一个充满活力的艺术界。其中大多数机构把视野扩展到了国际舞台，意图把韩国当代艺术通过市场推向国际一线。其中，一些韩国国内的大财团起了重要的作用，如三星公司在2004年成立了李氏-三星美术馆，为了让美术馆更具国际知名度，三星还邀请了知名的建筑师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让·努威尔(Jean Nouvel)和马里奥·博塔(Mario Botha)为新美术馆设计建筑。

李氏 - 三星美术馆，是韩国最具代表性的当代美术馆 图片：OpenBuildings

此外，韩国在近年来涌现出的一些商业画廊，在国际上获得了很高的知名度和认可，如朴明慈在1970年成立的现代画廊(Gallery Hyundai)，不仅成功地把李禹焕、金焕基、郑相和等韩国艺术家推向国际艺术界，还捧红了诸如罗伯特·印第安纳(Robert Indiana)、弗朗西斯·莫尔莱(Franois Morellet)和贝纳尔·维纳(Bernar Venet)等当今知名的欧美艺术家。1983年成立的朴丽淑画廊(Park Ryu Sook Gallery)和戛纳艺术中心(Gana Art)，以及釜山美术馆，把韩国最重要的两个城市——首尔和釜山的艺术界，密切地联系到了一起。韩国西北部城市坡州，则成为了一个新兴的艺术中心城市，聚集了大量的艺术出版商、实验艺术区和画廊。而国际艺术界对韩国当代艺术的关注，也是通过商业画廊的操作实现的，比如贝浩登画廊(Galerie Perrotin)就曾经在纽约和巴黎两地举办过大型的韩国当代艺术展，这对韩国当代艺术在海外的传播，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

1995年成立的光州双年展和1998年成立的釜山双年展也为韩国当代艺术与世界的连通提供了新的动力。其中，每届光州双年展的主办方都不惜重金聘请世界最顶尖的策展人来提升展览的关注度，如2008年的奥克维·恩威佐(Okwui Enwezor)和2010年的马西米利亚诺·吉奥尼(Massimiliano Gioni)，他们都曾经担任威尼斯双年展或是卡塞尔文献展的策展人，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当下韩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已经在逐渐追赶邻国中国和日本。年轻的韩国艺术家们，坚持利用后现代主义中的解构语言，来进行自己的文化批判和社会历史批判。无论他们的艺术是否借用了西方式样的外壳，都已经和上世纪的优秀艺术家一起，奠定了韩国当代艺术相当的国际地位。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