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自杀后,她的一本日记消失了,而其描述她最后三天所发生的事的第二本日记则被丈夫泰德·休斯破坏了。希腊艺术家妮娜·帕帕康斯坦丁努为此创作了《西尔维娅·普拉斯:丢失的日记》:她用非常浅的笔触从日记中摘抄了一些段落,然后用黑线将页面缝合在一起,而那些遗失的日记只在空白纸页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于是,在中国美术馆的展厅中,观众如果不非常仔细地观看,只能看到一大堆白纸平铺在展柜里——文字消失了,只留下纸张。
这件关乎文字与纸张的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作品,是今年11月28日至2019年1月17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道之为物:由象及神”展览中近80件作品中的一件。这个由中国美术馆和希腊雅典国家当代美术馆主办的展览中40位艺术家的作品都指涉两个主题:或文字,或纸张。
“这次展览展出了希腊雅典国家当代美术馆馆藏的以文字和纸张为内容的当代作品。文字用来记录思想、交流思想和承载语言,文字与书写的发展代表一个国家的历史沿革,它是一个民族的性格符号。”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说。
约翰·巴尔代萨里的《教一株植物认字母表》十分有趣:在视频中,作为老师的约翰·巴尔代萨里按顺序拿起一系列儿童字母卡,面向盆栽,从头到尾反复朗读每一个字母。他的作品和约瑟夫·博伊斯1965年的《如何向死兔子解释图片》形成了“更有趣”的互文关系。在10封名为《奥德赛》的系列电报作品中,创作者斯塔西斯·克里希科普洛斯“假扮”的奥德修斯从柯基岛、食莲人岛及独眼巨人的小岛——那些奥德修斯的远行中的途经之地——向同一个收件人——妻子佩内洛佩发送重复语句:“致以最美好的祝愿句号我很好句号我很快就会回来句号”,以戏谑和玩闹的方式破坏了诗歌的创作。而以雕塑创作为原点的塞奥多罗斯·帕帕季米特里乌的取材为罗塞塔碑。在《操纵Ⅲ》中,他将罗塞塔石碑铭文和《费伯的歌谣》密纹黑胶唱片并置,将永恒的古迹与大众文化的短暂性相对照。
图像与文字的相互作用是表情达意的一个结构要素,图像艺术和语言艺术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区别。“早在字母书写系统之前,史前的人类就已经开始利用图像来满足记录思想和情感的需求。从法国着名的肖维岩洞到近期于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发现的4万年前的洞穴绘画都可以看出,人类一度通过图像进行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增长的交流需求促成了文字书写系统的发展,就西方文明而言,人类的交流不再基于图像,而是基于代表声音的符号——字母。因此,我们可以说,文字起源于图像。”希腊雅典国家当代美术馆策展人安娜·米科尼阿提说,当代艺术史中有很多将语言和图像结合的例子,它们都包含着直接或间接的文学典故,往往涉及语言问题,采用文本作为其表达媒介和实体媒介,起到视觉上的编年史、叙事或记录的作用。
于是,那些包含文字甚至完全由文字组成的作品,就因与图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存在于世界艺术中的各个时段。在20世纪,文字通过立体主义和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以及波普艺术不断融入西方艺术;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芭芭拉·克鲁格、布鲁斯·瑙曼等几乎都只关注被其赋予视觉特征的文字或文本信息。而在中国,徐冰的《天书》专注于语言的重要性及汉字的解构;邱黯雄的木刻作品《新山海经》则借鉴了古书的叙事性,并展示了现代机械、武器和动物,形态颇似虚幻的野兽。
当然还有希腊艺术家。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将目光聚焦在文字的承载物——纸上。季米特里斯·索诺格鲁用炭化状态下的德尔韦莎草纸进行创作。而比亚·达沃创作的报纸拼贴利用了各类物品,通过令人着迷又令人抓狂的绘画实践来阐述时间侵蚀的概念。她通过自由挥洒的素描和影印过去的作品进行加工,同时辅以漩涡、云彩、三角形、帆船和数字序列,粘在报纸上,从而形成了丰富的视觉语汇。
在希腊雅典国家当代美术馆馆长卡特琳娜·科斯齐娜看来,文字是表达一种想法、一种情感,是为了交流进而与世界产生有意义的接触的需要。“在中国,艺术以这种富于禅意的语言表现出来,成为一种即兴的、形象化的书面交流方式,通过哲思、情感与呈现它们的法书、意象与介质之间的关系而展现出独特的一面。该介质本身,曾是世界与诗意的承载者,具体而言就是纸张,在使用与加工的过程中,纸张本身也逐渐演化为一种艺术,为其实用性平添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她说。
“以文字形式呈现的语言应用于视觉艺术,这在各种文化、各个时代中都屡见不鲜。西方文明和中国文明之间这一共同特征的‘发现’也在不断变化着,因为它再次展示了各国文化的共同历程、人类命运和辛劳的普遍性,以及各个文明为进行交流和发展共同特征而创造条件的必然趋势。”安娜·米科尼阿提说。在展览中,迪莱克·温切斯特的作品与文字特别有关,它就是一个单词,它源于现代土耳其文学先驱奥古兹·阿塔伊的一本小说。这个捏造的词,据说它的字面含义大致是“一个自吹自擂、自高自大的人的后代”。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