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体文化来看,当代中国艺术在借鉴学习西方艺术的同时,始终存在着向民间美术学习的潮流。这种潮流在近几年来回归现实、回归本土的大趋势中日益鲜明。经过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艺术家已经认识到,中国艺术要想自立于世界,必须立足于本土,立足于传统(包括西方艺术传统)。我曾经与水天中先生讨论过传统问题,看日本的现代绘画,信息量很充分,面貌很新,但总觉得缺少一种浓厚的文化底气,“岛国习气”太浓。中国大陆有深厚的传统,但近几年出现了断裂,导致向现代艺术借鉴中的贫血现象。八十年代的中国现代艺术运动,过程和观念变革的意义大于实体性的作品和成就。我注意到不少青年艺术家把眼光重新转向乡土绘画、民间艺术。蒲国昌作为一个先行者,在这条道路上艰难开拓,取得了无可置疑的成就。我想,如果我们追寻蒲国昌对民间美术的学习和发展,最重要的,应该注意他对传统的创造性转换,即“走出民间”,虽然,这是以“走入民间”为前提的。
对于民间美术,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学习和研究民间美术中所体现的中华民族的精神和东方艺术的审美理想,而不是简单的民间美术形象的组合和符号系统的移用。在中央美院民美系的进修班毕业展览中,我看到河北徐大为画的农作物,没有限制地在画面生长,使我想起吕胜中作品中铺天盖地的小人,这就是中国民间美术中的一个深层结构原则,即一种蓬蓬勃勃压抑不住的东西四处膨胀,像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活力,人口、文化都处在不断的繁殖和增长中,在这种扩张性很强的拥挤中,体现出历史的淘汰和竞争、进步,这种精神性的东西我认为是民间美术中的结构意识,空间意识,文化乃至神话原型中,也许都蕴藏着现代的“基因”,重要的是对民间美术的原型和符号,必须进行“解构”,在解构之后,才有重新构造的可能性。对民间美术的学习借鉴,建国以来一直是受到鼓励和提倡的,但是多数停留在一般造型形式因素的借鉴和模仿,有份量的作品不多。蒲国昌的蜡染作品,给我们提供一个启示。也许,在当前重视对传统学习的历史语境中,中国艺术家,特别是中青年画家,有可能以受到改革开放洗礼的现代眼光,重新审视我们的文化艺术遗产,开拓发展中国的现代艺术的一条道路。
(后记:这篇文章根据1991年9月21日在蒲国昌、周世英蜡染艺术展览座谈会上的发言改写而成,发言整理者管郁达。)
注:高原平移
“高峰体验”是心理学家马斯洛的一项研究成果.它是指某种具体的成功事物(或事件)在人的心理层面产生的巨大影响和作用,不仅改变人的机体,而且改变人的心智.不同的知识学科之间存在差异,在这一心理层面会得到消弭.在“高峰体验”这一平台上,旁涉左右,往往会有触处成春的意外效果.就像一位科学家也可以是一位哲学家(爱因斯坦),而一位画家也可以是一位科学家(达·芬奇).这种历史人物在中国历史上更为常见.如阎立本(画家、建筑学家、船舶专家)、倪瓒(画家、园林设计家)、傅山(书法家、医学家)等等.
心理学上的高峰体验稍稍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悟道”说,或者说“高峰体验”在心理学层面上揭示了“悟道”的奥议.而基立在“高峰体验”上的旁涉、迁移,则通常呈现出凌空蹈虚而来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亦即古语所谓的“以道观器”,“以道临器”.
换言之,对某个具体领域精深的程度越浅,那么学科之间的隔阂就越大;对某个具体领域精深程度越深,那么,学科之间的差异便越小,立足于人自身而不是局限于学科本身,相信都会对此有切身的体会,当然也就能真切地了解历史上的种种类似现象.
【编辑:虹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