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
刘小东的心愿其实是做个古典画家,专攻几个造型、几个笔触,令同行首肯:“画家对画家,常常只是因为几个笔触、几个色彩的处理,一下子就被征服了。画背后的主题,真的不是纯粹的画家关心的。”
用阿城的说法,这是一个专业画家的能耐:“职业画家是那种未必画得最好,但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人;专业画家则是技术型的,有什么技术上的疑惑,专业画家能给你解决这个问题。”
刘小东得到许多认可,如陈丹青感喟:“我跟小东,起先我还算长一点辈分,多少还是个大哥,到九十年代中期晚期,尤其是新世纪,我看他的画已经望尘莫及。我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说,世界范围内,画人物那么好、那么有力量,我看不出现在活着的还有谁。”
但容得下古典画家的时代已远去,喧哗骚动中,如何使绘画被人注意,刘小东必须考虑加进一些社会性的主题来吸引观众。另一方面他也承认,“年纪大了很多时候考虑问题跟年轻时也不大一样,会更多去焦虑社会、焦虑环境。”
2007年,刘小东辗转青藏高原,探讨农业文明与工业社会的关系。在画作《青藏铁路》里,海子笔下的德令哈,已被大型工厂占据。而玉树的《天葬》,天葬台不远处是正大兴土木的机场。2008年他还跑了国外很多地方,画了罗马的市民、美国的学生等等。之后刘小东回到中国,今年4月,他为上海双年展画了《出北川》与《入太湖》,肇因是汶川地震与太湖蓝藻。
年龄增长使他变得成熟坦荡、理直气壮。如面对别人评说他近年频繁变化的绘画主题,他说:“这跟吃菜一样,吃过荤的总想吃素的,画了大画之后想画点小的,画了男人之后想画女的,国内画过了想去国外画。”
他又能画他的朋友了,上海双年展之后他回到金城,开始为期3个月的“金城小子”的准备,17岁以后,他第一次在家待三个月,每天与老朋友踢球吹牛喝酒消夜。他画他们的时候心无旁骛,最快的一张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一摊芦苇摆荡,它们原是造纸材料,刘小东回乡的日记,仍写在这种纸上。只是金城造纸厂现已关张,全员下岗。而他当年个展的资金来源,是造纸厂厂长给他父亲的5000块钱:“咱子弟到北京上了大学,办展览咱理应帮助。”
他画了金城的变化,KTV、台球厅、朋友家,也安排朋友仍站在巷口田间做模特……有人称他的画有温度,他认为这种温度来自金城:“小地方来的人,对物质有迷恋。因为物质匮乏,反而会观察得细一点,注重物品的质感。”
他甚至回到《田园牧歌》的砖房,画了《我的老家》。全家六口人睡过的炕、灯绳、窗户、墙角……记忆与现实于此叠映,他曾在这里告诉父母,自己被选入美术组,要去学画画。
47岁,往回看,梳理自己与金城的血脉联系,即便已成为现在的刘小东,但金城还是如来掌心,跳脱不出,这一点使他感激,“我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故乡的城里人”。
【编辑:李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