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与约翰·法兰寇
《曲腿马》最初是常玉的好友兼赞助者约翰‧法兰寇(Johan Franco)的收藏之一,约翰‧法兰寇是荷兰籍的音乐家,出身自艺术气息十分浓厚的家族,他不但给予常玉经济上支持,也鼓励他的艺术追求,两人曾留下许多的书信记录,而约翰‧法兰克也曾数次替常玉在荷兰举办画展,两人的友谊一直维持到1966年常玉意外过世为止。对于好友常玉的艺术,约翰‧法兰寇曾如此叙述到:「当常玉画得越多而对事物的体验越深,他便发现那蕴含在其民族血统里的特殊性……所以他的作品里带有少许的欧洲影响,而接近完全中国化。他知道如何以最精简的方法,勾划出事物中的精髓及幽默感。」1995年,台北的苏富比在秋拍中推出了约翰‧法兰克收藏专拍(The Johan Franco Collection of Works by Sanyu),包括约翰‧法兰克当年直接从艺术家处买下并持续收藏多年的作品,其中32组拍品包括了常玉的油画、水彩、素描、手稿书信等,当时比较高价的几件油画的成交价也不过百万余台币,而其中就包括了这件气质优雅的《曲腿马》。
马,在中国渊远流长的绘画艺术中,向来是一个重要的题材。历史上以马为主角的著名作品不胜枚举,包括唐代韩干、宋代李公麟、元代赵孟頫、清代郎世宁以及近代的徐悲鸿等,都是因画马而颇富盛名。对于中国人来说,马不仅仅是动物,同时也是具有实用价值的交通工具,由有甚者,马还能是古代帝王贵族与风流雅士们彰显身份与品味的象征,例如唐代韩干的代表作品《照夜白图》即为一例——「照夜白」乃是唐玄宗非常宠爱的坐骑,曾随皇帝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在〈照夜白图〉中,韩干以简炼的勾线和淡墨的敷染,描绘出这匹名骏结实而丰硕的身躯,飞扬的鬃毛和仿佛即将奔驰的马蹄,展现出它浑身的活力和昂扬的神彩,尽管被木桩和缰绳所限制,仍然可以看出这匹骏马当年驰骋沙场的英武雄强。在〈照夜白图〉中,画家画得虽然是马,但却在马的形象中投射出对于它的主人——也就是唐玄宗本人的性格描述。以马喻人、以马喻己,在一向追求「物我合一」境界的中国文化中,托物言志早已内化成艺术创作的关键,而深谙中国古典思想的常玉,自然也在他的创作将这个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曲腿马》中的主角是一匹正在玩耍或休憩的马儿,这匹白色的马被艺术家以近乎白描的简单笔法,画在一块40乘60厘米的黑底木板上,寥寥数笔却言简意赅,简单的造型和主题,总让人觉得饶富意趣而百看不厌。马,是常玉特别偏爱且最经常入画的动物之外,他的父亲早年也以画马闻名,而常玉的前妻玛素.夏绿蒂.哈祖尼耶(Marcelle Charlotte Guyot de la Hardrouyere)也因为「玛素」的发音近似于「马」(Ma),使得Ma成为常玉当时对爱妻的昵称。出生于1904年的玛素,在1925年时因在大茅屋工作室修习素描而初识常玉,两人同居交往三年后正式结婚,然而这段婚姻却在1931年时因为玛素怀疑常玉对她不忠而离异,1943年玛素再嫁,然而常玉却终生未曾再婚。
《曲腿马》中,一匹白马左前腿弯曲,右前腿微微向前伸展,在构图上形成整体向左倾斜的动势,然而马儿的头部却又仿佛正在嬉戏或搔痒地从前腿之间向后看,以向画面右方回望的姿态平衡了整体的画面结构,而马的两条后腿则稳稳站在地面,加强了整体姿态的稳定感。常玉在画面中,并没有按照动物的真实比例,反而刻意拉长了马儿的身体,强调了它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腰部,增添了马儿造型和气质上优雅和婉约;而在色彩上,虽然是黑底白马的强烈对比,但艺术家仔细地在白马的身躯点上了浅粉红色的斑点,并用看似逸笔草草的飞白笔法描绘出马儿的尾巴和鬃毛,而红色的马鞍和马辔更是在整幅画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功能——不仅说明这是一匹经人驯养的良驹,而红色的更是成为画面中视觉观看的焦点。
综观全画,寥寥数笔却言简意赅,常玉在绘画表现上的潇洒气质和随意,让这件尺幅虽小的《曲腿马》展现出百看不厌的隽永和耐人寻味的意境——洁白的马匹,独自存在于深邃的空间中,然而却又自娱自乐地流露出闲散安逸的姿态,反应出常玉身处在那个氛围自由风流的时代,如何在法国异乡,用自己特殊的个性和姿态,标志出自己在悠悠历史中的定位与价值。
【编辑:颜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