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因为有对于艺术的图像学研究,从表面上看,把艺术纳入图像范围似乎有些道理,比如在古典文化研究中,对一幅绘画和对一张地图都可以进行历史考证。图像学研究的目的,是要在图像志考据的基础上,将一个时代或不同时代的艺术特别是绘画依照其在母题、形象和构图.
世纪之交,中国艺术批评开始大谈图像,一方面宣传中国社会已进入图像时代,另一方面认为艺术即图像,中国艺术的当代变化就是图像转型。
因为有对于艺术的图像学研究,从表面上看,把艺术纳入图像范围似乎有些道理,比如在古典文化研究中,对一幅绘画和对一张地图都可以进行历史考证。图像学研究的目的,是要在图像志考据的基础上,将一个时代或不同时代的艺术特别是绘画依照其在母题、形象和构图中表达出来的原则进行梳理,提示出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一种宗教或哲学信念的基本态度。所以图像学是一种以考据为基础的文化研究,具有要素分析的特点,要求理解的可检验性。从此意义上讲,图像学最适用于古典艺术的研究,而它的前身本来就是圣像志和圣像学。“图像”作为图像学研究的对象,突然在中国当代艺术中变成一个铺天盖地、四处泛滥的词语,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这大概是因为出版界有“读图时代”之说,读什么图呢?现代汉语要双音节化,图形、图案、图标?还是图样、图画、图像?显然是“图像”比较时髦。至于这个词和图像学所言有什么东西需要辨别,那就顾不上了。在中国美术界,只要口号响亮,学术要求算什么呢?!
词语尽管用,用多了也就约定俗成,但这“图像”加上“时代”,指的是究竟什么,则不可不加以分析。人类的传达媒介,可以说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化,即口头语言、文字语言和视听语言。值得注意的是,艺术作为人类交流的工具,在这种变化中并不能取代语言的作用,而且也永远取代不了。所以,所谓“读图时代”如果想以图代文,甚至想以图代语,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艺术媒介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呢?在口头语言阶段,艺术依附于原始宗教,在超验与超前的精神活动中培育人类在已知世界中对于未知领域的想像力。这是后来艺术作为独立的精神活动同时也是一种社会活动的根本原因。在文字语言阶段,艺术成为与文字语言相互补充的交际工具,一是因为文字语言为少数人占有,必须通过艺术图像转变为内部语言即内心化的口头语言,来满足社会传达的需要;二是因为艺术自身逐渐形成集体化的传达体系,成为在历史中趋于完善的知识传统。艺术和语言的联系,是古典艺术的根本要点之一,中西方艺术的区别不过是前者侧重于象征性,后者侧重于叙述性。
视听语言作为今天的传达媒介和交际工具,不是指口头语言和文字语言的互相并存,也不是指艺术图像和词语语言的简单相加,而是指艺术和语言的传媒方式所发生的变化,根本之点在于对人类视听的机械复制。并不是说人类的口头语言和手工技艺将不复存在,事实上,身体与传媒方式的直接联系,对人类保持自然实在性,不至于完全沦为符号动物,是极其重要的。值得讨论的问题是,人类视听的机械复制究竟使艺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对中国当代艺术而言我们究竟身处在什么样的时代里?
从摄影和电话的发明开始,视听复制技术一路走来,到今天,借助互联网、电视网络和卫星通讯等科技手段,其传播效果、速度和便捷程度正在突飞猛进。如果说在本雅明时代,还仅仅是机械对视听的复制,那么在今天,数字化的高科技手段,已经在大量制造和生产人类视听。数字化已从根本上改变了复制技术,从这个意义上讲,用“数像时代”显然比“图像时代”更准确,并且可以和图像学对象加以区别。不管怎么说,机械复制和制造的视听语言已经成为人类越来越重要的交际工具,我们今天的生活已处在拍摄图像、录制声响和各种屏幕视听的包围之中。对艺术而言,说我们身处数像时代或图像时代并非没有道理。影视图像从上世纪以来就以拼贴、波普、卡通种种方式,进入艺术领域。不仅造成了艺术资源的扩大,而且带来了艺术意识的改变。创作主体的精英化和主客体二元论不再生效,当代艺术正走向主客共生,人我交互,甚至人机交互,基于主体间性和主客间性来寻求自身主体性的创作状态。其美学变化,就是从现代主义的语言学思路转向后现代的语用学思路。语用学关注的重心不再是语言的结构方式,而是语言在交际交流过程中生成意义,实现传达与接受的可能性,或者说更关心语境、上下文、交际双方的现实场景与隐匿关系,还有言语文本之间的相互作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