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彩墨之外——许英辉彩墨艺术的楚风汉韵 2012-12-12 16:48:09 来源:艺术国际 作者:贺江
拾青砖台阶而上,踏入青灰色的大门,梁建平老师轻唤;“英辉!”“唉!”答应声从门外传来。蓦然回首,一高大光头男子憨笑着从门边的竹丛中站起,“我喂喂龟。”扫一眼,草丛中一体型颇大的龟在自在栖息,落座,点茶,一叶窗隔开了一个世界。

中伏时节,难得有如此清凉的早晨。伫立湖边,听雨潇潇。竟有心似流水,光阴静止之感。

蓦然回首

拾青砖台阶而上,踏入青灰色的大门,梁建平老师轻唤;“英辉!”

“唉!”答应声从门外传来。蓦然回首,一高大光头男子憨笑着从门边的竹丛中站起,“我喂喂龟。”扫一眼,草丛中一体型颇大的龟在自在栖息,落座,点茶,一叶窗隔开了一个世界。窗外的湖面波光粼粼,对面墙上一幅褐黄色调的乡野图,古朴、生动,画面散发着温润而神圣的光辉。只一眼,就心底涌起温暖和感动,所有的声音和物象都如潮退去。心中荡漾起优美而舒缓的旋律,-----村头老树上的钟声,麦收季节的田野,傍晚村子上空的炊烟,村头母亲们的呼唤,,吱吱的虫鸣,夕阳里的晚霞,远处牧归的老牛------。

许英辉说那是他1994年的毕业作品,曾获中央美院岗松家族艺术基金奖,被美院美术馆收藏,后来他用几幅小画把它换了回来,一直自己收藏,很固执的恋乡情结。是啊,在文明发达至今,一切都物质化到了极致的时候,童年熟悉的场景只能在记忆中寻找,若能日日相对,则是无价之宝。

收回自己散漫的思绪,听梁建平老师介绍许英辉的彩墨艺术。对面的许英辉,笑时眯起来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聆听时神情很专注,表情很严肃。偶尔插话,三言两语,句句切中要害。想起他博客的头像,那是他的学生给他做的泥陶肖像,抓住了他笑眯眯的感觉。

很奇怪的是,许英辉的那个泥陶肖像,总勾起我当年第一次看历史博物馆的记忆,多年过去了,那种猝不及防的震撼依旧在记忆中——古旧的文物层层叠叠的在眼前铺展延伸开去,年少的自己,承受不住它的威压,匆匆逃出。坐在天安门广场静静凝望人流,对面高大的历史博物馆有着凛然的气势。

多年来,那种震撼和激荡还在,以至于我再没有踏进历史博物馆,我怕自己没有准备好,怕自己经受不起那震撼。后来我一直想,当我们这些浮华尘世的过客,直面那些安静地躺着玻璃柜子里的沉淀的千年文化的艺术时,面对早已褪了色的彩陶、锈蚀的青铜,发黄的甚至残破的书画……我们是否能淡定从容的浅吟低唱,一唱三叹的闲逸?只怕只能是敬畏了吧。

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准备好。但是当许英辉缓缓打开他的巨幅画卷时,我竟然瞬间的错愕瞬间的失语瞬间的迷失……

楚风汉韵

古人云:“情动于中,而行语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句话恰恰诠释了许英辉作品画面呈现出的意象。画面里充斥着各种传统的民间符号和抽象夸张的人像,剥离了具象,抽离了传统绘画的印象,有着生命的喜悦、狂欢和淡淡的隐忧。

画面简朴豪放,浑厚磅礴,远观稚拙古朴,简练无繁缛。细看,勾线、白描、晕染、设色、层积、雕刻等艺术手法浑然娴熟。线条无论豪放还是婉约,都有着一气呵成的浑然、流畅和不羁。造型奇幻诡异而无拘无束、浑朴简明而又活泼奔放。色彩对比强烈,光润而厚重,洋溢着浓重民间气息和民间特有的艺术韵味。作品细部并不精雕细刻,而恰恰是没有细节没有修饰的原始,更加突出了高度夸张的形态和动作。整体简约而不简单,使画面洋溢一种微妙的动感。这形成一种古拙浑朴的风貌和气场,在画面上盘旋。

粗线条简洁有力的造型使形象更具有了本初涌动的生命力和綳弦刹那的力量和气势。这种瞬间凝固的动量气势和古拙流式给人以惊艳的震撼感。这种古拙是一种形神兼备的深邃,是返璞归真的自然主义心性和真诚态度。老子是最早提倡古拙之美,他说 :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拙”是“大巧”之后的本真有意无意的自然流露。

许英辉的彩墨包罗万象,天上人间上下三界,从伏羲女娲到牛郎织女,从周公梦蝶到史诗人物,从青龙白虎到飞鸟鱼羊,从耕猎纺织到歌舞百戏,博杂纷呈而和谐共处,分层描绘而又浑然一体,杂糅恣肆而又恢弘张扬,铺陈汪洋而又活力四射。原始神话、神仙世界的超时空图式和世俗生活与自然环境的空间描绘,呈现出纷繁邈远的辽阔艺术图景,艺术家想象的翅膀在艺术的天地里自由地翱翔,表现出极强的创造力和独特的趣味。在这个意义层面上,总能勾起人们对汉文化的楚风汉韵的追忆和缅怀。

鲁迅先生说“唯汉代艺术,博大沉雄”。汉文化的雄浑壮丽的气魄与汉代空前统一稳定的泱泱大国的恢弘气度相互辉映,成为华夏文化艺术的旨归和灯塔。楚汉浪漫主义精神使汉文化艺术彰显出真挚朴素大方的韵味,情感饱满炽热昂扬而又回味悠长,宛如汉赋大排比的浪漫酣畅的气势。正如汉高祖刘邦击筑而歌《大风》:“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诗里有踌躇满志的豪迈奔放,也有对国家和民族的期待和不安的忧虑,而这种发自肺腑的觉醒和咏叹最是动人心魄。

道法自然

相较于油画或传统水墨,从事彩墨艺术创作的画家堪称“小众”,因而突破也难。彩墨艺术,源自远古岩刻,盛于唐代,清代没落。在计白得黑的传统水墨中,艳丽的色彩被抽离,但是在民间艺术却一直顽强的生存繁衍着,但是目前彩墨艺术还处于探索阶段,美术学院也少有开设彩墨此门类课。但是社会上一直有艺术家在探索研究,譬如林风眠、石齐、石虎等诸位大家,这为彩墨画终将回归历史舞台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今许英辉多年浸淫传统艺术,涉猎广泛,积淀深厚,从剪纸、木刻到油画、雕塑、水墨不一而足,汲取了大量营养,同时又追古溯源,触摸汉文化灵魂,因而其艺术表达不是单调的声音,内涵丰沛、风格独特、古韵畅达、意境浑朴,融汇了传统与现代、现实与精神、东西方审美的趋同。其笔墨与意境清晰而不造作,色彩在画面上形成无可复制的冲撞和层积,张扬着一种源远流长的中国气派。在此意义上,许英辉的彩墨艺术具有了特殊的历史使命,并会在不久的将来独树一帜。

在许英辉以线条和色彩为主基调的彩墨艺术里, 质朴内敛的美的光芒璀璨夺目。艺术的内核在于生命力,这就是最朴素的以自然为本和以人为本。古代哲人提出的天人合一和道法自然,其实质是统一的。顺应自然规律,天地人自然和谐同体,在艺术创造中一种流动不殆的淋漓元气充盈在艺术形象中,洋溢着生生不息的活力。

庄子说“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顺其自然之文笛,作为笔墨情趣的表达形式之一,艺术家越来越关注现实与人生,个人人格、思辨和精神状态的诉求成为艺术的主题。在根深蒂固的生命本初的眷恋和痴迷下,从日常生活中抽离提炼的艺术形象里,总能看到一个民族、一个时代所敞开的宏大叙事和低沉的忧郁的凝聚,洋溢着人类情感和集体的回忆的青春时代。这正如高更,他笔下的塔希提风情而忧伤,当他有一天离开塔希提时,他的创作也就呼应了那句他自己设问的“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无论观者抑或艺术家本人,都在质问着自己:“我是谁?”

许英辉,在日升日落中,如道者般的参研,在众多的艺术形式中,他选择了彩墨。事实上,与其说是他选择了彩墨,不如说是彩墨选择了他。自从小时候戏台上那华彩的戏服第一次攫取了他的眼睛和心灵开始,冥冥中,他已经与彩墨艺术四目相对,神光离合。踏上这条漫漫的艺术之路。

“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一篇《归去来兮辞》,致使“两晋无文章”。辞赋里的宁静恬适、乐天自然的意境,在很大程度上契合了许英辉的当下心境。“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不啻于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田园,土地,是人类的生命根脉,田园荒芜就意味着根的失落。归去来兮,归去来兮,似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声声呼唤,召唤那些迷失了回家路途的人们,召唤那迷失怅茫的本性的。逝去的无法追回,未来却能把握。就在一“悟”、一“知”、一“觉”中获得新生。

流年似水,记忆定格。别离故土,此后经年,故乡却在心中恣意生长,宛若年轮一圈一圈荡漾。行走时光,品味生活细微琐碎的情致。许英辉,这位身高近两米的巨人,心灵却细腻、敏感、孤独而忧伤。而乡愁,似那棉桃,茂盛的生长,次第盛放。而故乡,一直都紧紧护紧他的心房,无数次在梦中抚慰他的惆怅。故土家园早已融入他的血脉,而他心中的思乡和对乡愁的眷恋,宛若戴望舒那《雨巷》里那个撑着油纸伞、有着丁香般惆怅的姑娘的思念。一如凤凰这个古朴的湘西小镇,成为沈从文一生颠沛流离的精神寄托。

乡间的夜晚,远山、小河、雾霭、月亮、庄稼、草垛、蝉唱、蛙声、虫鸣,都在许英辉心中印下清晰的画卷。

幼年时的一个夜晚,年轻的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在田间地头颠簸飞驰,只为赴一场《穆桂英挂帅》的盛宴。锣鼓响,幕起,丝弦颤,一声悠长,莲步轻移,转身亮相,眼波流转,那行头的华彩瞬间攫取了他的眼睛和心灵,从此就牵绊了一生的戏曲情结,婉转的唱腔,总在画室里来来回回地飘荡,从晨曦薄明到月落西楼。

更有拿着农具,呆立着痴痴看那半院斜阳的青涩少年,心中的想法变得明确而坚定。还有清晨里人与牛与土地与自然的和谐画面,从那时起,故土就深深给他的艺术打上了烙印,他的呼吸都带着泥土的芳香。

曾经在体制内顺风顺水的许英辉,内心并不快乐。只有回到故乡,一尘不染的天空和大地,微风中的禾苗和小鸟,满天星斗的静寂中,他才能找到内心真实的自我。家园入梦,家园才是他精神之源和生命之根。

“悲狂风以摧折兮游子苦吟,历岁月以蹉跎兮无家可归。

弥浓雾以锁天兮茫然失措,抚孤弦以振岳兮流水无觞。

纵涕泣以号啕兮心无所依,思旧乡以将返兮归途茫茫。”

一直为俗务缠身的苦闷,在许英辉这首诗《游魂》(2009年)里展露无遗。也许正是这种心境使他在取舍间纠结。恩师乔晓光说:“人这一辈子能把一件事做好就不容易了。”一句话开释了一颗随缘的心灵。

这个巨人,在平静的晨昏定省中,慢慢的自我救赎,自我升华。乡愁似水面浮起的白雾,乡愁似母亲燃起的一缕炊烟,而故土乡间在他的艺术里升华成民族的根脉和气质。画画之余,从逗弄爱女的喜悦延伸至民族大爱情怀。从读书诗词自娱的格致里,渐渐完成了一个文化人的蜕变。

而他的彩墨,在无序有序中循序呈现,以率真的气势袒露心迹,塑造着纯粹的想象力,还原生命最本真的状态。以一种怀旧的姿态祭奠即将逝去和已经远离的乡土气息,以一种抽象隐喻的激情碰撞如史诗交响乐的恢弘呼唤一种民族气质的回归。

现在的许英辉,几近精神贵族的生活方式,读书画画,吟风弄月,生活平静,心态平和。静至和,和通慧。静慧二气冲和,艺术则至达逸趣妙境。妙者,女少为妙,《天道随心》第一卷楚国宋玉云:“京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妙就妙在一个恰到好处。骨子的里文人气质,涵养着血脉里的质朴古拙,而养拙、慎独是一种修炼。

“美的历程是指向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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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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