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或抗拒——观何工作品有感 2012-12-13 16:43:27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Stephanie Debue Iilande
欣赏何工的画并被其吸引,是应该前进还是后退?是深入到作品的世界当中还是置身于画作之外?这不是指欣赏画作的角度和方法,比如面对一幅传统中国油画,我们会利用或远或近的距离来更好的感受其整体效果和局部细节。

不同的是,基弗把建筑变得空旷而苍凉,何工却在此塞满人群。基弗的作品是“没有人的所在”(Paul Ardenne语),在何工的作品中却是人海茫茫。在基弗的作品里是空空如也的寺庙,在何工的火车站里却是最后的晚餐。

何工推崇欧洲车站的建筑风格,对他而言车站就是“历史的见证”。但在他的作品里,车站只剩下金属骨架和从人海里驶向远方的幽灵一样的火车。废墟,见证着辉煌的历史,是不是也记载着历史呢?或者更确切地说,废墟,作为一种背景,是否是复活历史的先决条件呢?

18世纪欧洲画家笔下的废墟宏伟而迷人。想想在罗马的农村,那些废墟上面蔓生着野生植物的美丽情形吧。但在何工的“老厂”里,杂草挂满了建筑物的骨架,却是一种讽刺。辉煌的过去难道就是一具荒诞的空壳,最终敌不过丛生的杂草?

何工将废墟和建筑相结合从而让空间既是固定的,受限制的,但同时也是开放的。只剩光骨架的建筑是巨大的,震慑人的,因为它本身的空间巨大,也因为它对一个空旷的环境开放(浅蓝色天幕),同时也因为它被填的满满的。所以,这种背景以令人眩晕的方式,将观赏者拉入它所反映的事件当中去。

废墟里发生的历史事件,不会仅仅局限于这里。它会产生横向,纵向和纵深的效果,它决定了发生历史事件的空间是无限的。在模糊的水平线上,是一望无际的微蓝的夜空。在有的作品里,这个夜空还倒影在一面奇特的镜子里。

幻觉

何工的作品中,蓝色的天空既像一个巨大的天幕盖在人们的头上,又像一个深渊,人群在边缘拥挤不堪,这种感觉使人眩晕和迷失方向。这就是镜子效应,就如我们参观地下洞窟时头项上的岩石在水中的倒影象极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这就是幻觉,这种感觉抓住了参观者。甚至是双重幻觉,因为何工的镜子没有真实反映它应该反映的东西,就像我们在镜子里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2008年画的同样的场景中,一些人爬到了建筑物的框架上。但是,在倒影中的深渊旁边,密集而涌动的人群似乎在慢慢地占据着整个建筑物。

何工就是以这种方式,把建筑物变成了废墟;同样,宴会的奢华和辉煌变成了衰败和荒芜,他的作品就这样表现着事物的两个方面。通过经历的事情获得了感悟,但却不以写实的手法表现出来。在他的逻辑中,镜子强调的是幻觉和事物的两面性。

光明

何工的作品中描绘的这些宏大的场面,既吸引人又让人迟疑后退,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呢?
就色彩而言,何工的作品既暗淡又明亮,吸引着观赏者。在黑暗的氛围中,光明又给以我们指引。

有星星的照耀,夜空不是黑色而是微蓝的。在人去楼空的宴会厅中,我们得以依稀辨认人群和桌椅的轮廓,黑色的建筑物显得分外突出。

在黑白基调的大型作品中,那个中心点像是被探照灯照着一样。离中心点很远的那些轮廓却几乎消失在黑暗中。

何工的作品中只有明亮——黑暗吗?

虽然画家复活历史,但他并不讲故事也不描述我们能看到的事实;同时,他的作品笼罩着一种不真实的甚至是宗教般的光芒,所以,何工的作品超越了简单的光明——黑暗的概念,或者说其概念得到了补充。比如说最后的晚餐周围的人群,又比如人群的头上点缀着红星的螺旋图案。从这个意义上说,光明在这里的作用不是为了突出作品反映的事实,而是为了强调画家的意图。

这个看法可以从阿瑟•丹托处得到证实。他在评论维米尔和苏丁的作品时是这样说的(La Madone du Futur -《维米尔》-  1996.02.19;《抽象艺术家苏丁》- 1998.08.24);《应该分清楚作品的光明和作品中的光线:即作品本身散发出的光明和作品里出现的光线》(《维米尔》-   1996.02.19)丹托说,这二者往往交织在一起。何工的作品就是二者兼而有之。“苏丁的作品始终是光辉灿烂的,不管主题是什么,不管所刻画的场景本身是否明亮。这是他个人运用颜料的神奇方法(..)”“这就是作品的光辉所在,而不是作品本身的光线。这才是绘画大师的技艺令人着迷的地方。”(《抽象艺术家苏丁》 - 1998.08.24).何工的作品也是这个效果,他魔术般的运用颜料来表现他的意图。

感觉与政治

有着红星的螺旋图案,也是人民大会堂的天花板上的装饰; 废弃工厂的骨架上悬挂着的红星,和对人民大会堂里国宴的回忆。所有这些,我们不禁想问:何工,对政治敏感吗?

何工说他不喜欢政治,他说他是无政府主义者,反对社会对个人的任何束缚,不相信任何绝对的思想。

尽管何工运用一些象征性的东西,尽管废弃工厂的画面,带着现代社会变迁的痕迹,会让我们产生这样的理解,但他的作品并不是明确反对某些社会和政治事件或变革的。

何工完全不同的方式,可以做如下解释:

画家年轻时生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后来他到了美国,9.11期间和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电视广播等媒体无休止的鼓噪让他觉得窒息,产生一种和年轻时代相似的感觉,那就是每天的生活都充斥着高音喇叭播放出来的宣传文化大革命的言论。

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看到的恢弘的宴会场面深深地震撼着何工,他在2002年美国的示威游行的队伍中又感到了同样的震撼。他体会到个人在集体的力量面前受到的冲击和压力。所以画家谈的是感觉。他不是观察也不是反对外界的事物。经历的事件已成过去,留在画布上的是他的感觉。

如果说何工谈政治,那他也是采取一种迂回的方式,通过对感觉的表现来谈政治。这种感觉变成了一种素材,旨在阐述有具体含义的主题。何工就是这样用画笔来说明他感觉到的政治,就是绝对与大众。

巨大的螺旋状曲线将人们卷入其中,最后简化成了近乎模糊的轮廓;在描述宴会的作品中,中央的道路两边都是拥挤的人群;在人群中象幽灵一样前进的火车;这些都是代表着唯一的道路和绝对的概念。

带有宗教色彩的场景——“最后的晚餐”,强调了这种绝对的概念,要么是宗教的绝对,要么是政治思想的绝对,其方式就是将人群集中起来,通过仪轨或者语言实行控制。

在何工的笔下,集体就是大量的人群。人们重重叠叠,独立的个体己消失不见,溶解在大众的海洋里。这些不由得使人联想到Elias Canetti在“人群和力量”-1960书中也有对这个大众概念的分析。

个体消失在整体里,这不是无数个个体的简单相加,大众在这里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不以组成它的个体的意志而独立的行动和做出反应。所以Canetti如是说,何工也通过一些作品如是表现,大众即是个体的消失,所有个体以同一个声音说话。

“在我的青年时代,人们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现在,没有人会管你。人们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在何工近期的一些作品中,这种对大众的表现不如以前紧密了,而是几乎透明的,在人群吞噬个体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空白。曾经层层叠叠的身影也慢慢分离出来了,有时候只有一些简单而随意的勾画(“老食堂”--2007)。

那条唯一的道路也渐渐失去了基础,在镜子效果中,这个道路中出现了裂痕和深渊。一些胆子大的人走了进去,探头向悬崖下张望。

所以,一个中间道路正在形成。这不再是一个溶解了个体的集体,而是若干个体相加的集体。参与和置身事外,顺从和抗拒,画家如是表现。

何工运用颜料,全身心地作画,表现自己的感觉。他邀请观赏者置身于这个有生命的作品中体会自己的感觉,也让观赏者从中得到启发。

画家,颜料的再创造者,像魔术师一样来复活自己的感觉,表现着矛盾,不画自己喜好的东西,就是这点让何工列于当代画家之林。不是表现他梦想的世界,更多的则是给我们传递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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