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陈哲采访之后大众的反应,我也写一些自己的看法。就当是记者手记了。
1) 要追溯自伤的源头那真是要很久远了,古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就提到过“放血是有利于健康”的说法,后来慢慢演变成一种宗教信仰,很多人为了追求耶稣的“圣痕”而自伤,很多清教徒为了清除体内原罪而自伤。所以其实很难给这个行为做一个简单的定义。做选题时一直在避免讨论自伤的对与错,以及任何从主流价值出发的道德审判和情感施舍。
2) 我看过日本摄影师Kosuke Okahara也曾拍过一组反映日本年轻女孩自伤的作品叫做《Ibasyo》。Ibasyo在日语里是“身形和精神的居所”的意思,他在作品自序中说,他和那些女孩其实都通过摄影寻找各自的Ibasyo,尤其那些在日常中容易否定自我的女孩,在看了照片中的自己后找到了存在的支撑点。对于陈哲,我首先是把她最为一个摄影师来采访的,而不是一个自伤者,更不是一个病人。我本人更感兴趣的是“蜜蜂们”如何通过(摄影)艺术这一媒介重新获得一个与自我、与他人对话的桥梁。因此在选择图片时,我选了相比更为宁静,指向性是向内的《蜜蜂》,而不是早期那组像火一样对外燃烧的《可承受的》系列(我也不鼓励现在的媒体再使用这组照片,在没有详细的语境下,是极其容易造成误读的)。总之,“镜头从自我转向他人”,这也是我想强调的陈哲摄影作品的价值和意义。
3)关于陈哲提到的“自伤可以被理解为面对存在本身的过于诚实,”针对这一说法,我的理解是,有那么一群人对自己的困境更为敏感,所谓诚实应该是对于困境的诚实,对于“孤独,恐惧,虚无”体验的诚实,随而“把孤立的个人的非理性意识活动当作最真实的存在”。这其实和我理解的存在主义哲学十分相似。只是我觉得“蜜蜂们”骨子里可能还在为他们的生命体验而恐慌,因此在寻求一种最直接的证明方式。为此我倒是建议可以去读海德格尔,明白“忧虑、恐惧使人通向存在;孤独,烦恼甚至是虚无本身,都在揭示人的真实存在”想通这一点,或许就不会苦于一直寻找生命的支点在哪里了。另外,海德格尔也说人应该有自我选择和自我控制的自由,这才会与快乐相连。我觉得现代人因为没有选择或者因为选择太多而一直强调自我选择的自由,但是一直没有想到自我控制也是一种自由。这方面,我的建议是,“蜜蜂们”应该多思考自我控制的问题。
4)另外,我也一直坚信海德格尔说的:“只有我们不去企图把事物硬塞进我们为其制造的观念的框框中去时,它才能向我们显现自己。”这也是我面对陈哲时的态度,也是我希望大众对于自伤群体应有的态度。我希望在对话中帮助她更看清自己(其实也在帮助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
我觉得每一个人生来都是倾向于有创伤体验的,Diane Arbus的那句话我很有感触:“大多数的人一辈子担心他们会有一个创伤的经历。而畸形人一出生就迎接了自己的创伤。他们已经通过了人生的考试。他们是贵族。”所以人不应该规避“自伤”这个群体或这个社会课题——能不能做一个精神的贵族,我们所有人都还在“考试中”。
【编辑:石棱】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