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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次家庭派对上认识孔宁的，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给我的最初印象是气质不凡，虽然她向我简述她的作品的构思，但由于她不是我们熟悉的艺术圈里的人，所以我没有主动去看看她究竟做了哪些作品。以后她给我寄来了一点行为艺术的资料，可能是由于数量太少了，不足以让我感受到她在艺术上到底有多大的造诣。
之后，虽然我们在一些艺术的场合又常常遇到，但是，我始终不知道她已经是一名成熟的艺术家。
就是在最近，一位艺术从业者在谈到想策划一个展览时，突然问到我：“你知道孔宁吗？”我答不上来，因为我不敢肯定，他们看中的艺术家就是我所认识的孔宁。之后我在网上搜索了这个名字，我吓了一跳，原来就是她。所谓“吓了一跳”的原因，不是因为是同一个人，而是她的绘画给我带来强烈的冲击波。
说实在的，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架上绘画可以轻易的引起我的兴趣。2009年我在马德里策划的《北京时间》中国当代艺术展上提出“后绘画时代”的概念，是基于我对那些中国流行的缺少灵魂的绘画现象所持的反对态度。既然我认为绘画已死，那怎么还会为孔宁的绘画提笔呢？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其实以风格和艺术的门类来划定艺术的时代性是再平庸不过的方法，只需举出一个例子就可以证明，哪些艺术是超越风格和无视流派的，他就是梵高的绘画。
我在中国的建筑网站ABBS上的专栏中，有一个从2004年开始永远置顶帖的帖子：“那个不被爱的男人——文森特•梵高”。8年来点击了七万多次，网友用这样的诗来表达他对梵高的爱：“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去。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他就是梵高。”简洁的如同日本的俳句，或者是像伊朗导演阿巴斯的诗。总之，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超越绘画逻辑学的艺术？也就是和精神、灵魂、身体、喜怒哀乐、血液等相连的艺术。一定有，它和绘画这个画种无关，和架上、和架下无关。我以为孔宁的画就是超越风格的和生命相关的艺术。正如她在接受我的采访时所说的：“当没有东西要表达，我就要崩溃。”
当我问孔宁喜欢哪些艺术家的作品，和有没有影响过你的艺术家时，她举例梵高。孔宁的绘画是自发的，她没有经过我们通常走上艺术的道路的过程，所以她对艺术史一无所知，这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世界上的艺术家她只知道梵高，她说道：“不是他的作品感动我，而是他这个人有一种纯粹的精神。”后来孔宁给梵高写了日记，她说：“梵高先生，我自己原来买一件衣服都两三万块钱，这样太奢侈了。”当她意识到梵高连买画板和油彩的钱都没有的时候，孔宁对梵高说：“我用我省下的钱，可以表达无数可以表达的东西。你有生之年画了800多幅，我要画到1000幅，给你一个答复。”为了给梵高的这么一个答复，孔宁就不停地、夜以继日地画。这是她真的感受和承诺，在每一幅作品都有一段很深的历史痕迹。
如果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和学历无关，那么他引起我们的注目一定有原因的。首先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作品和她的经历有关，影响她人生的主要有两个阶段：一是她幼小的时候在黑龙江边境离原苏联很近的地方的生活。她在中苏边境长大，我们是同代人和有着在同一个地方生活的经历。我能想象的出，当一队队坦克从家门前过去的轰隆声，给所有我们这些曾在中苏边境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恐惧的环境中生活过的孩子的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黑暗和深深的阴影。
然而孔宁有比我更惨法人经历，那就是她居然在地窖里生活过。我在小学开始就帮助家里挖地窖，因为那是在北大荒度过漫长的冬天必须的私家工事，主要是为了储存大白菜，土豆，萝卜等过冬的蔬菜，但那可不是人能住的地方。这段经历对她的心灵造成的创伤无疑是最原初的。
其次就是她和因落实政策随母亲来到北京之后被分配到检察院工作，从那时起她开始监管死刑和无期徒刑的犯人。一次几十名犯人被枪杀的残酷场面，让她晕倒在地，当她苏醒之后就成为另一个人了。什么能让她法人精神回到正常人的轨道？那就是绘画，是绘画让她的生命继续往前走，从而获得新生。压抑在心底的悲哀成为创造的动力，当这种悲哀转变为一种能量时，呈现给我们的就是行为装置作品《刹车》（2007），那是关于1984年她在刑场监刑时所亲眼目睹的34个年轻生命瞬间消失的回照。
确立了这两个结点，我们就可以对她的艺术的产生的脉络有所把握。艺术对孔宁来说就是疗伤，她自己说：“当没有东西要表达，我就要崩溃。”这就是那么多艺术作品产生的原因。
孔宁的作品虽然出现大量的人物，但那都不是具体的某个人，她从来不会面对对象写生，这些人物都是她意念里的形象，大都是直视观众。我们从那些被方框框住的后边，看到一副期待和渴望的深情，他们就是在孔宁的记忆深渊里的灵魂。我对《止步》这张作品印象深刻，它让我想起西班牙画家戈雅的描绘战争的铜版画，孔宁画的是一个没有头颅的黑色的身躯挂在树杈上，在这个身体上长出树叶，这是在隐喻生命和再生。
孔宁的作品大都和人类的基本问题有关，那就是生命、爱情和死亡。而这些作品的创作基地来自北京西边的一座艺术家自己经营了五年的城堡。在这座城堡里和外，到处可以看到与玫瑰有关的雕刻、纹样和生活用具，如果你想了解孔宁的艺术，先想想玫瑰是什么？玫瑰所带有的性格就是孔宁艺术的象征。让我们看看在有关“玫瑰”定义中，哪些最配得上孔宁的绘画？玫瑰又被称为刺玫花、徘徊花、刺客和穿心玫瑰。其实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玫瑰的另一个别称“蔷薇”，因为金蔷薇在文明史中有着非凡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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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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