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代艺术家在社会中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
叶:艺术家无非是有另外一种权利的人,这种权利就是他可以指认某种东西为艺术,而不是说艺术家是拥有某种技能的人。我更愿意把艺术家理解为一种方式,或者是像古时候的门客,他的价值就是另外一种思想者,能提供另外的一种观点和想象力以及另外的一种思考方式,或是说他能够说独特的故事,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受到各种人群的欢迎。他能提供的是新鲜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个社会主流的,是大家在主流之外的另外一个参照的东西,艺术家是附属的,而不是主流的,他是体系之外的。就像今天他到张大官人家,明天李大官人邀请他,后天又是徐大官人,一个可以把故事说得很好的门客深受欢迎,大家都希望他去,他去了拿几锭银子又到下一家去,艺术家就是在玩这种游戏,当代艺术家特别像这样。也可以把各大博物馆理解为张大官人、李大官人,一个不停地被各大艺术馆邀请的人说明他的确有一个很独特的故事,大家都在等着他。
和:昆明有魅力吗?和其他城市相比,昆明的魅力在哪呢?
叶:昆明当然有魅力,这种魅力应该是每个人很私人的感受,对我来说一方面就是有亲人和朋友在这,另一方面对我来说有点像聚集力量的一个地方,所有的有魅力的东西都是在这样一种无言当中,都谈不出来。比如说我喜欢的昆明的这种状态,就是它没正形,所有昆明人都不会好好地坐着,都是歪着或躺着,话也没几个人能说清楚,它不太在这样一个规矩和方圆之中,我想这是昆明的魅力;在饮食上昆明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菜谱,也没什么章法,所有做的菜都不靠谱,都是瞎编一气,有什么吃什么的状态。
和:你自己是像候鸟一样的艺术家,这种艺术家也有很多,包括更年轻的一些,到了冬天都会回到云南,你是怎样看待这种现象的?
叶:我觉得这和条件有关系,如果有这种条件,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人人都会羡慕的。很多人没有成为候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把他的生活调整到这么好,生活如果调整得很好的艺术家都应该是候鸟。德国一些很有意思的艺术家,冬季时候基本上都在意大利,那是很让人羡慕的。
和:平时你出行是开车还是别的?
叶:我不开车,到现在也是如此,我走到任何城市都是坐别人的车,这有一个好处,就是我很受欢迎,因为现在所有的人都拥有自己的车,而且是各种各样的车,所有的人都需要表扬,而我就是一个给予表扬的人,从开车的技术到车的性能我都给予表扬,所以我是一个坐别人车并且很受欢迎的人。另外,像有些城市,我是尽量能走路就走路的,对我来说,我能够和这个城市有一个很好的关系第一个指标就是能够走路;第二个指标就是能够去菜市场自己买菜,如果能够做到这些的话,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就会很舒服。汽车是另外的一种东西,没有汽车的人会把这个城市看成是只有5公里到10公里的范围,有汽车的人会把方圆100公里到200公里的范围都称为城市。像洛杉矶这样无比大的城市,往东边开了100公里都还在洛杉矶的城市里面,往西边再开100公里同样也在城里面,还有墨西哥也是一样,这样的城市有时候还是很让人绝望的。
和:那你平时在昆明做饭吗?
叶:做,能做就做。越磨蹭的城市做饭越好,你要了解一个城市就到菜市场去,闻闻这个城市的味道,买点那里的东西,最好的体验就都在里面了。
和:你觉得艺术品算是奢侈品吗?
叶:艺术品当然算是奢侈品了,但艺术也不完全是奢侈的,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和艺术产生关系,就像刚才说的“为而不有”,你可以去看,买复制品,看电影,看展览等,都是和艺术有关的一种经历,你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拥有艺术,不光是把它买回来,就算是给艺术一些时间也算是奢侈。
和:你最近的作品还是在画鸟吗?
叶:都有新的,各种各样的都在画,并不是一种很严格的东西。今年后来办的几个展览里面别的东西要多一些,因为今年的生活也比较松散一些,画的题材也就广泛一些。今年的春天我差不多也是在昆明过的,所以很多作品也是从昆明新开始画的,像画的一些树啊,一些划船的人啊,还有另外的一些题材。今年我做了三个个展,有两个的题材要广泛一些。
和:有一段时间鸟画的特别多,是吧?
叶:对。一方面是感兴趣,另外一方面是觉得那个形象比较有意思,我的创作喜欢用一些已经有的概念,比如说像美术史,尤其是中国美术史,喜欢把画画分为几种类型,像山水、花鸟、人物之类的,比较强大的是山水和花鸟,山水是抒情的,在我看来,中国的几个时期,除了很少的几个朝代有专门的画家之外,其他的都是业余的,他们都是文人或知识分子,读书是为了做官,画画或写诗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智,抒发自己的情感,所以中国的传统是诗、书、画三位一体的。山水有很明确的功能就是抒怀或抒情,是在他们的事业上或政治上求而不得的时候用山水来抒情的,所以山水就在中国绘画上形成了一种可游、可居、可行的想象之物。花鸟则是为了明志,一个人如果有很高远的志向,有很具体的一些追求的话,那么鸟也好,花也好,各种植物也好,其实都是一些象征物,都是象征自己的某一种品格和志向,像鸟就是一种比较雅致、高贵的象征物,是比较超脱的象征,而且它的图示在宋代以来的传统都指向一个东西,就是“雅”。然而在今天的现实里面这种风雅是格格不入的,有很大的差异,所以这是我所感慨的东西,所以我不断地在用一种反讽的方式画这种鸟,这种很优雅的鸟的格局有时又像一个局一样,是一个反面的,因为我画的方式本身也是反向的,就是用繁复的东西画简单的,或是用简单的东西画繁复的,它有些悖论。在鸟的题材的使用上,我觉得也有一些悖论,我曾经做过一个展览叫《画个鸟》,其实也是“画个屁!”、“画个头!”之类的骂人的话,所以这些东西有一些观念上的思考。我觉得我做的每一个展览在思考上都是这样的,但是这些东西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没办法翻译,西方人不可以理解,这可能是中国人之间只能意会的东西,包括我现在做的一个展览叫《象不像》,但是翻译过去就会变成“生存还是灭亡”,“在不在”,很难翻译,但其实“象不像”就是说你画的像不像,像不像某某某之类的,是一个对绘画的基本判断,但如果你稍微深入的话,会发现虽然还是在面对这些问题,但却是思考像不像心情,像不像最近的状态,像不像是我自己,像不像不高兴,像不像疼痛等等,它最后也都有这些意思在里面,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有关系的,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这是每个人做事情的一个点吧,因为所有东西都和思考有关系,和想法有关系,其实人和人之间的不同主要就是想法不同,不是表面上的不同,像你胖一点、我瘦一点,或是你老一点,我年轻一点之类的,这些都是外表的差别,但其实真正形成不同的东西就是思想,所以绘画和这些东西有关。
2009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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