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坚持是对灵魂饱满度的追求
尤:你好像更单纯一些——各个方面,包括衣食住行,你好像对任何一种舒适奢侈的生活都有一种本能的拒绝。
向:我老觉得有个东西悬在那儿,我必须得不停地逼着自己往前走。艺术家的坚持是对灵魂饱满度的追求,其它东西对我来讲就太不重要了。
尤:悬在那儿的东西是某个确定的目标还是关于生命的?
向:不是目标,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支柱。也许有一天我连雕塑都不做了,艺术整个都放弃了,但是那个东西对我来讲太重要了。
尤:人只能活一次,你一定要完满地实现个人价值。
向:对!就是一种价值感。为什么而活着?这个问题太终极了。我不能特别清楚地把这个东西指出来,而现在的我又必须把它依附在创作上,它依附于雕塑、作品、艺术。也是因为这个东西我不是非常的能确定,所以在太多的时候我非常地犹豫困惑。
尤:你在生活里很弱小,在作品里很强悍。
向:哈哈,我在生活里基本上是无能状态!
尤:很善良、很谦卑、很朴素。
向:很多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把物质的东西降到最低点最好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尤:雕塑家不是作家,你需要工作室、材料、助手……
向:被太多的物质包裹着。
用最土的办法,化腐朽为神奇
尤:在这些大作品中你好像在尝试一种新的着色方法,类似皮肤的肌理散发着透明的光泽。
向:我用的办法都是特别传统的,这也是我的一种不服气。很多人总用一种进化论的观点看待当代艺术,这个过时了,那个时髦,这个还没用过……我就喜欢用最土的办法,比方说我有段时间特喜欢用傻瓜相机拍照片,用最粗糙的技术去处理精细的情绪,最重要的是打动人,有精神的力量,这是艺术的本质,而不只是技术的东西。我现在的着色方法,一个是用丙稀像画画一样硬画,还一种就是木工做家具补漆的办法,我可以告诉所有人,因为普通的木工都会——只是做不出我的效果。
尤:为什么它出来光泽特别好呢?
向:对!我觉得就像中国乐器一样的,东西很简单,曲调都一样,看弹奏的人,你要把你的感受,你的情感投入进去,所有的东西都会化腐朽为神奇,都会有光彩,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我想做的,把人的力量加进去,其中体现的还是一个人性的东西。
存在和尊严
尤:《你的身体》有一种很明确的情绪指向:无辜、惊恐。
向:我觉得就是无辜,我做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惊恐,我觉得她是一个无辜的表情,完全没有什么意识,完全没有什么含义。
尤:无辜的面孔下是一具成熟沧桑的身体,对自己的存在充满怀疑。
向: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阅读,我反复想解决的一个疑问,要呈现的一个问题,是关于存在和尊严。我小时候始终想不清楚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世上,另一个是我为什么是女人,然后我一直在反复追问,想得到回答。
尤:现在想清楚了吗?
向:有些东西我慢慢地能接受,但可能一辈子也想不清楚,对我来说活着就是为了不断地证明你活着的价值。
尤:你所说的尊严是艺术的尊严还是你自己人的尊严?
向:包括艺术的尊严,包括我自己的尊严,一个人活着的尊严,有可能性的尊严。比方我做雕塑,这么古老,这么传统的东西,有意义吗?有尊严吗?这样一个时代,这么多艺术样式,花样翻新,你还在工作室像蜗牛一样做雕塑有意义吗?有意思吗?!
尤:伟大的作品重新证明了雕塑的尊严,从而也实现了你自己的尊严。
向:对,因为我在做,我花这么多时间。
尤:你的创作方式非常个人也非常感性。
向:这也是我能够接受的方式,我不是一个理论家,也不是一个美术史家,我所能负责的只有我自己创作的一部分,这是艺术家最起码的本分和操守——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所以我觉得艺术家就应该是一个个人主义者,特别自我才可能成为一个好艺术家。另外看了中国很多成功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后,觉得一个图式的时代应该过去了——虽然这一再成为许多年轻艺术家学习的成功模式——至少中国当代艺术应该以一种更复杂的面貌呈现出来,而每个个体的独立思考和保持自我方式恰恰是这种复杂性的重要元素。在我看来,没有绝对的感性也没有绝对的理性,好的艺术是两者兼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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