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健民著名收藏家,古董经纪人,香港永宝斋斋主,香港翟氏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国际古玩展主办人。
卖花姑娘
2000年起,翟健民开始在北大考古系读书。班上师生无人认识他,只知道有个从香港来的大龄学生,每周飞到北京上两天的课。五年后,当他以天价在苏富比拍下双耳瓶的消息传入内地,同学们才终于知道了翟健民的来头。
2005年,香港苏富比的拍卖现场。全场焦点都落在一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古月轩锦鸡图双耳瓶上。想要得到这件紫禁城古物的人非常多,但在一轮又一轮的竞拍过后,举牌的人剩下了寥寥几个。原本信心满满的台湾商人、山西矿主都纷纷败下阵来,而这件古董的价钱也被抬到了过亿港元的报价。
翟健民志在必得。对他而言,这件双耳瓶有着特殊的意义。它的上一次公开亮相是在1975年伦敦佳士得的拍卖会上,一位香港藏家以折合人民币二十多万元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也是这一年,十来岁的翟健民开始跟着师傅奔赴国外寻找古玩,并第一次来到了伦敦佳士得的拍卖现场。
拍卖会上,师傅指着这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古月轩锦鸡图双耳瓶,给翟健民细细讲解其造型之秀丽小巧,图纹之雅致婉丽当时的翟健民对古玩仅是一知半解,听得懵懂,却牢记着师傅说的,“这是世界上极为罕见的立体珐琅彩瓶,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级别,也代表着古玩的最高级别。”
而后几十年,翟健民没再见到过这件古玩。只是听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有卖家出手过一次,一位英国藏家也在书中用图文描述过这个瓷器中的极品。直到苏富比拍卖开始的两个多月前,他突然接到拍卖行的通知,得知这个双耳瓶将再次出现在拍卖场上的消息。翟健民深知自己负担不起这件古玩,也无法放任它被别人拍去。于是他立刻联系了相熟的藏家,将这件稀世古玩推荐给了他们。经过两个月和买家的商讨,在苏富比拍卖前的展览上看到实物后,翟健民更加坚定了要拿下这件双耳瓶的念头。
双耳瓶的起拍价为8500万港元,翟健民的心理最高价位则在1.15亿港元上下。当时,全球清代瓷器拍卖市场上从未有过亿的价码,这个价格无论对翟健民,抑或是藏家而言,都是不小的挑战。幸运的是,翟健民预想中最强的竞争对手并没有出现—因为身体不适,英国顶级古董商吉瑟普·埃斯肯纳茨没有出席这次拍卖。事实证明,当天翟健民运气确实不错。因为两个月后,埃斯肯纳茨便以2.3亿元人民币的天价买下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而震惊全球。
虽然少了一个劲敌,但翟健民赢得并不轻松。香港商人刘銮雄也盯上了这件古玩。对于古董收藏,“大刘”向来是一掷千金。他喊出1.02亿港元,这个夸张的数字也让现场不少藏家大跌眼镜。最后,翟健民报出了1.1548亿港元的天价,刘銮雄没有再跟,于是拍卖师一锤定音。1.1548亿,这个天文数字不仅打破了当时全球清代瓷器最高拍卖价,刷新了当时亚洲区单件艺术品拍卖的最高成交纪录,更让翟健民一夜成名。
实际上,在香港乃至国际的古玩收藏圈里,翟健民早已成名。1974年入行,1988年创立永宝斋。数十年的洗练,将翟健民从小学徒变成了香港古玩界的大佬,而荷李活道上的永宝斋,在他的经营下,也成了香港乃至国际上最有名的古玩店。
前来店里“淘宝”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翟健民的口碑去的。如今,生意越来越好,翟健民的妻子和儿子也都留在永宝斋,帮他打理古玩生意。除了跑国外的拍卖会,大部分时间翟健民都留在店里,忙着招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他把剩下的时间放在了内地,录电视节目、参加拍卖,同时也给大众做一些收藏鉴赏类的演讲。
这几年,邀请翟健民担任自己古玩经纪人的有钱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商界的企业家们,还有来自演艺圈的藏家。“有不少都是‘隐富’。别看人家穿得跟暴发户似的,看中了哪件宝贝,一甩手就是上百万。”他说。翟健民倒是不挑,只要来人找到他,他就帮人家做鉴定。平日里,翟健民也没有什么工作时间表,“一天接两百多个电话,看一百多张古玩资料图片”就是他的工作常态。
忙完店里的活,翟健民半夜又在家里开始工作—给微博上的网友们做免费的古玩鉴定。他在微博上有39万粉丝,粉丝们都管他叫“翟帅”。每天,微博上都有不少人发来藏品的图片,希望“翟帅”能帮他们鉴定真伪。只要有人发问,无论东西的价值是50块还是500万,他都会耐心作答。一直到凌晨四五点,翟健民才能躺下休息。
作为艺术品经纪人,翟健民身上少了一分商人的铜臭,倒是多了一分江湖义气。他喜欢和藏家交朋友,“你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负你。”至于能不能长期合作,他看的是感情,是交往。“车开得顺手,就会一路开下去;开得不顺手,那就换车。”有些藏家就和翟健民合作了一辈子。即便是藏家过世了,儿子还是会继续找他担任自己的经纪人。这种信任和坚持,让翟健民感到一种成就,一种尊重。就像早年间,他帮香港著名收藏家葛士翘物色古玩,每次帮葛士翘买到心头好,老先生都会在告别时,回头给翟健民鞠三个躬以示感谢。
翟健民最喜欢的,还是老一辈的藏家。那班老藏家,对古玩的钟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要是买了一件真心喜欢的瓷器,白天抱在怀里,晚上睡觉也得把它摆在床头。半夜醒过来要细细摸上一圈,感受这件宝贝釉色之精妙,色彩之均匀,琢磨半宿才能入梦。“这才是真正的藏家。”翟健民说。
“如果你还算富裕,那么自己收藏的古玩就不该卖掉,得一辈子永远藏下去。”在翟健民看来,藏家是真正爱护、保护古玩的人。“古玩收藏赚来的财富,是来自于时间和历史的积淀,而不是金钱。”照翟健民的说法,想要靠收藏去赚钱,不是不可能,但有很大的风险。他总是奉劝那些企图利用古玩、艺术品来炒作,以赚钱、升值为目的的人别进古玩圈,“要是有钱,可以去炒股、炒楼。抱着赚钱的企图心收藏古玩,一定‘损手烂脚’。就像《天下收藏》里的赝品,一个铁锤落下来,就粉身碎骨了。”
翟健民也收藏古玩。藏的东西虽不少,但他说都值不了几个钱。“古董商其实就是‘卖花姑娘’。开得好的花,永远是留给客人的,剩下一些不太起眼的竹叶,就留给自己。”做学徒的时候,翟健民无法自己拥有心头好,只能为客人“做嫁衣裳”。自立门户后,他才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藏品。“到国外出差,要是买了十件古玩,最好的肯定都介绍给藏家,但总会留下一件给自己。”
他曾收过一百七十多件宋朝的瓷枕,后来半捐半卖地给了博物馆。如今,留在他家中的还有四百多只龙泉窑的瓷器,和两三百件古时的文房四宝。都不是些特别贵重的宝贝,但却最得翟健民的欢心,他不打算转手,准备把这些古玩一辈子藏下去。
很多富豪级别的藏家有个“屋顶理论”,只收藏顶级的古玩。但这一套在翟健民这里行不通。“只要东西是与众不同的、有趣得意的,有其可取之处,不论价钱我都会收入囊中,哪怕它只值5000块。”翟健民觉得,在一件小玩意里挖掘到其历史、内涵,便是其价值所在,与“银子”无关。而当中的独立性、稀有性、可爱性,还得靠藏家自己去挖掘。“有时候,一个价值几千块的古玩,在我看来比几千万的还要有趣。”
在古玩收藏圈中,香港大收藏家徐展堂是翟健民最为敬佩的人。在他看来,这位收藏圈的顶尖人物,并不像其他传统收藏家那样自娱自乐,而是将自己的藏品公开于众,让更多的人参观揣摩,给了整个收藏圈莫大的支持。于是这几年,翟健民开始策划许多公益性质的古董展,“总有一种‘我不做谁做’的使命感督促着我。”他说。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