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义谈艺术》讲座现场
现场同学:您本人是搞艺术创作的,我想请问一下关于艺术创作和艺术市场的关系您怎么看?
王广义:其实它俩是没关系的,艺术家你热爱艺术,你创作艺术,这完全是你自身的精神逻辑。如果我们说人类创造这些词汇,我认为可以和艺术这个词放在一个位置上的只有宗教这些重要的词汇,而“市场”这一词汇是很下流的东西,是没有关系的。所以,如果把它俩放在一起讨论,会容易让艺术变得扭曲,我真的是这样看。
现场同学:现实社会中大部分搞艺术的是为了赚钱。
王广义:我倒觉得,如果真的有这种想法最好不要做艺术,就是说艺术做破天了你和商人所挣的钱真的是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是很尊重商人的,但是你要通过你的方式,你是另外一种逻辑,而不是说我是做艺术的,我就希望我的艺术哪一天卖到多少钱,这是很麻烦的,尤其是对年轻人而言,我不是说不行,但是这个特别难,很容易把你引向歧途。
现场同学:我想问的问题是,我们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大家对于美术的影响力和欣赏远远不及日本和西方,对于这一现象您是如何看待的?
第二个问题是我们现在的艺术特别是美术,1900年也就是114年之前敦煌莫高窟被发现了,但是足足有一百多年我们基本没有对它做任何开发以及进行传承和发扬。相对的是日本最具民族象征的浮世绘,大家一定了解浮世绘,它在我们中国内地基本上还没有一个系统全面和权威的著作对其进行渗透,我们对自有的没有发扬,对别人的也没有吸收和学习,请您点评一下。
王广义:这个不着急,慢慢做,我承认中国是有一些问题的。
现场同学:对对!
(笑)
王广义:但是反过来说,西方也好、日本也好同样都有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只是我们不在其中所以我们看不到。所以,我有时候认为,这么说吧,有可能是一个好的品质,就是中国人特别容易发现他人的好处。但是如果我们太过于发现他人的好处就会太折磨自己。所以我们知道自身是有问题的,但是我们慢慢来,慢慢会改变的,改变的希望在我看来就是你们这一代或者是下一代。我知道你们这一代可能做的不会那么好,这是一定的,但是下一代肯定会好很多,因为你们这一代处于这样一个时期,面临各种各样的判断之后就有点乱,所以我说慢慢来就会好的,不要纠结于我们没有很好的研究他人的东西,我倒觉得这是问题,但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现场同学:我不是很赞同王老师的看法,您刚刚说我们特别善于发现别人的好处和优点,但是这是我们所欠缺的,而且是特别欠缺,极其欠缺的。相比日本而言,他们在这方面确实表现的很值得我们去学习。
王广义: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我跟你认为不太一样的是,我本质上是民族主义者,我希望我们慢慢地调整。因此,你说我现在怎么和你讨论?我如果说是的,日本在我看来是一个弹丸之地,毫无疑义。
(鼓掌)
好也罢了,坏也罢了它都不重要了,世界的格局是这样的,中国确实有一些自身的问题,这是我承认的。但是中国如此巨大,所以我说通过我们慢慢的调整是没有问题的。
现场同学:我绝对不同意王老师这个看法。
王广义:这个问题我们私下再探讨。
现场同学:老师好,我在前两天看到有您的宣传海报的时候当时有说这次讲座的名称是《内爆与危情》,看了这个名字我很感兴趣,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王广义:这个名字请舒群老师解释。
舒群:严格来说这个概念有点大,但是我可以简单地在这里面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概念最初的发明人是媒体理论之父迈克·卢汉,他发明这个概念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力,后来有一个很有名的社会学家鲍德里亚写了一本书里面有一个说法是媒介全景的社会,就是说我们今天这个时代是有一个媒介的全景,由于媒介的作用导致我们的知识或者说是语言、信息是爆炸性的在膨胀。膨胀了以后语言的交流就已经不那么直接了。所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就是,我们不能那么直接地感受到很多事物,这就是所谓的内爆,就好象我们的电脑屏幕上或者手机上有各种各样的信息,但是真真假假,这是令人困惑的时代。内爆按照鲍德里亚的说法过去是一个外爆的时代,比如人们发现新大陆,哥白尼发现太阳系,瓦特发明蒸汽机,爱迪生发明电灯,使人们不断迎来希望。而内爆是不断地向前发展,其结果是发现这个社会的发展也许有一个发展极限,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所谓的内爆,就是信息不断膨胀反而让我们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方向在哪里。概念有点大,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对这个概念方面的资料详细了解。
我的意思是在这样一个时代里王广义老师是一个特别敏锐的艺术家,他感觉到在这个时代里很多事物难以把握,不容易从直觉上把握,所以他不断地从自己的直观,从小的事物上感觉到一种危情,好比是每一种食物都可能是有毒的。我们知道地沟油的说法,当时有这个说法的时候对我而言是很震撼的,这个时候我回想起王广义老师十年前的作品《每一种食物都可能是有毒的》,他的作品就是不断地提示危情。还有一个作品是《每个人都可能是病毒携带者》我们知道关于艾滋病等等各种疾病,我们是很恐惧的,就像我年轻的时候男女谈恋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很紧张,至少我本人很紧张!
现场同学:刚刚听舒群老师的解释之后确实对这个概念有了比较深入的理解,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是,既然舒群老师给您取了这个名字,我就想问您了,艺术像他说的在这样一个内爆的社会,甚至信息量是过载的,而艺术作为一个敏捷的事物,他可以从中感知到一些敏锐的东西,艺术是仅仅靠直觉吗?还是会遵循一些规律?比如刚刚您放的一个作品,一边是畅想中的社会主义乌托邦,而另外一边就是资本主义,我想您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应该和政治是十分相关的。您的创作与政治、经济、科学相对而言是靠的直觉还是会受到这些影响?您怎么看待艺术是否具有这么一个独立性?
王广义:当然艺术的创作和你所说的人类其他生活构成紧密的关系,艺术家是在这种综合的生产情境当中创作自己作品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忽然发现有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么说吧,因为我的身份是艺术家,所以我可以说的如此非逻辑一点,我认为艺术家创作本质上说是一种神秘的创作方式,当然现在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可以说我《大批判》那个作品可以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是有一个理性逻辑的分析作为创作前提,但是在创作的时候完全是神秘主义的态度。确实,艺术家有时候他在创作的时候他可能没有任何清晰的想法,当这件作品真正呈现出来之后,有些作品是后期赋予的学术描述。当洪毅老师问你学什么的之前,我想你一定不是学艺术的,因为学艺术的同学不会问出这么复杂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问的这些问题特别有意义,因为和你学的专业有关系,所以你想了解艺术家创作的方式。我现在看到很多学者写研究我艺术的文章,我真实地说,我看到那个文章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分离的感觉,我看的是在说别人的东西。我做这个东西的时候毫无疑问我对人类的生命和思想是考虑过的,但是我感觉我没有考虑的如此严密和富于逻辑,所以艺术家在人群中是另类的,我更愿意把艺术家和远古时期炼金术士这样身份的人联系在一起。我们无论从外部还是内部看我们都很难给出一个清晰、有条理的说法,但是他做出来的东西让人类社会和众多的人群对此困惑,对此描述,对此阐释,包括今天你对我的提问,虽然你已经有怀疑的精神了,但是你还是对此困惑。因为你是学传播学的,所以对艺术创造和逻辑有一定困惑,而我作为艺术家也很难说的很清晰,因此我回答这类问题说不清的时候我就只能推到最安全的地带,我就说艺术家是炼金术士,他也是在一个混乱的状态下做出来的,当他做出来之后如果幸运会有阐释者对你的作品进行阐释,恍然发现这个作品有如此复杂的思想,大概就是这样。
主持人:你是哪一个专业?
现场同学:建筑专业的,王老师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艺术创作,前面有一个关于网格的运用我很感兴趣,网格是作为一个理性特征进行运用的,您是怎么样把它运用到感性的作品中的?前面有几幅画也运用了网格,但是那个网格的运用不是单纯的把小的东西放大。
王广义:我的作品中有网格的这个作品,其实有很多人包括学者和记者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基本上都是像刚才那样回答的。但是其实我对这个东西,最初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后来我就沿用了这种说法就说是九宫格打格放大、缩小。其实真正的从学理上,我碰到过一个学者是研究这个东西的,他跟我说:“王广义你作为艺术家这么说也没有人追究,也可以。但是其实九宫个不是你说的这个含义,你有点把它说偏了。”他给我说的很复杂,把九宫格和中国古代时期的九田制都扯到了一起。但是我知道九宫格可能有一个复杂的学理含义,但是我所引用和描述的我都是沿用我母亲告诉我的那些最经得起学理考察的,可以把小东西打格放大了,也把一个大的东西缩小,我仍然沿用这种方式。因此,也算是我运气好,我是艺术家,我这么说没有人追究我,今天你追究我这个问题,我才告诉你这个真实的回答。
现场同学:还有一个问题,您觉得我们这个时代所处的艺术特征是什么?您对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以及新古典主义出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所带来的影响您是怎么看的?
王广义:我真的很难说,因为我不是搞理论的,我倒是想请一个批评家谈一下这个问题,老费来回答吧。
费大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没有特征,这个特征是很多元的,应该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在艺术创作的某些时代,特别是过去的时代艺术是直线发展的,它有一个阶段,有几个流派,它可以分出往前走、往后走,是这样的一个区分。而现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往前走、往后走,也没有什么流派,是从四个方向,从东西南北都可以走。所以,没有什么限制,不能用古典主义或者是什么东西来限制它。正是这种没有限制,造成了舒群刚刚所说的内爆,就是内部塌陷反而会造成一种迷失,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回答清楚了你的问题。
王广义:回答的好,我都明白了,原来我都不明白这个事,谢谢!
(笑)
我接到一个纸条提问,我回答一下他,他问我的知青生活对我现在有什么影响?
我当时当知青的时候很苦很累,当时觉得是地狱,而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是最好生活的某一段,那个时候天天在地里干活,和自然融为一体,真的很美好。包括那个时候知青在农村有一种特殊的身份,农民既烦你但是也不惹你,所以有时候我们会偷老乡的鸡,甚至把老乡养的狗给勒死自己吃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作为青春的回忆挺好的。所以,知青对我的艺术创作也有影响,后来有几件在我看来重要的艺术作品都和我当知青有关系,如果没有当过知青,我就不会做这个东西,所以感谢知青时代!
现场同学:王老师好!我是您的粉丝,我的问题是,您的作品从早期的北方艺术群体再到打格子的毛泽东,以及到我们看到的《大批判》系列作品,可以看到您艺术风格和形式的转变,对这一点美术理论界将您定性为政治波普,而对于这样一个概念,我想知道您是怎样看待的?
王广义:这个问题我很严肃地说政治波普这个概念,它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毫无疑问具有正确性。有关这个词汇的通俗易懂和易于传播,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个词对传播我的艺术起到了很大的规模作用。但是,有时候我认为媒体很可怕的原因是,媒体有一个职业习惯,就是他报道什么东西可能就会沿用这个词来说,其实这样有时候会产生误导。因此,有些词汇历史上看和现在来看是不一样的,因为艺术家的创作是具有复杂性的。
现场同学: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您作为一个艺术家,您在提到《大批判》系列的时候提到了一个问题,这个系列的创作可能源于您个人非常偶然的经验,但是在批评家和学者的阐述中获得了非常全面的描述,我想知道艺术家的个体经验在批评家和媒体工作者的环境中被过度的诠释或者被变形的这个现象?
王广义:我把它称之为“艺术家的命运”,当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完成的时候,你等于把这个命运交给了他人,这个他人怎么描述?就决定了你的命运。就像你们想立志成为艺术家的人就要知道这个的可怕性,它和艺术家的本意如果有差异,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我们不能要求一个他人对你的想法描述的和你理解的一模一样,如果你创作的这件作品跟一个批评家对你的描述一模一样也才是真正可怕的,这就说明你的艺术和思想不具有阐释的多异性,一个艺术家被误读的机会越大,这个艺术家才越容易出来,越容易成功。
现场同学:还有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批评家的阐释对你的艺术创作有没有产生影响?或者说有什么影响?
王广义:任何意见和批评对艺术家都是有影响的,这就取决于艺术家用你强有力的思想来综合地接受这些东西,这是艺术家自身的能力,如果你具备这种能力你就可以处理的很好,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能力就会迷失,这是我作为艺术家的一个真实的感受。
编辑:陈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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