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从外面散步回来，翻开朋友圈一看，一组照片吓到我了过去几代人中，一直有一种观点认为，有成就的艺术家(包括画家、演员和作家)中有很高比例都患有某种形式的精神疾病——这里的“高”意味着远超过一般人。在中国，则有一句话是“不疯魔不成活”。然而，近期美国的一些心理学者通过研究认为，这或许未必。将艺术创作和精神不稳定联系在一起，并称这种缺陷帮助他们创造艺术——这种观点未免有些片面而简单化。

梵高

在过去，关于艺术家与精神病的关系有着大量的事实：文艺复兴时期，丢勒就将有天赋的艺术家归类为忧郁症患者，将浪漫主义画家称为疯子。其后的著名者如画家梵高感情充沛，一生写过800多封信，亲手把自己的耳朵割掉，1890年走进一片金色的麦田，对着自己腹部开枪。草间弥生从10岁开始就看见了一个满是圆点的世界，后利用绘画与装置艺术等创作手法展现她所看到的世界，几十年前便自愿住进了精神疗养院。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则是反映精神疯狂的代表性面孔之一。在中国明代，“泼墨大写意”代表画家徐渭则经历了九次自杀。

除了所有这些所“知道”的事实外，问题是，艺术大家与精神病躁郁症有联系都是真的吗·

“我当然不相信创造力和躁郁症之间有任何联系。”纽约心理学家埃里克·达曼(Eric Dammann)近日在美国一个主题为“创造力与疯狂”的研讨会说。他擅长治疗优秀的文学家和表演艺术家，他还补充说，这种联系“很有可能被揭穿”。这一观点被克里斯汀·拉克瓦(Christine LaCerva)附议，她是曼哈顿东区研究所的一位教职工，在曼哈顿做短期治疗。她说：“艺术家们通常认为，他们的心理问题源于他们是艺术家这一事实，但实际上，他们的问题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碰巧出现在创作遇到瓶颈的时候。”

这一领域的研究人员往往参考彼此的结论。临床心理学家莫林·尼哈特(Maureen Neihart)在《罗珀评论》(the Roeper Review)中报告说：“在创造型艺术家中，精神疾病的发病率高于一般人群。一些研究特别的将创造力与躁郁症联系起来(Andreasen, 1988; Jamison, 1989; Richards，1989)，在学术精神病学领域，研究人员最近认真接受创造力和情绪障碍，轻躁狂之间的联系(Jamison, 1993)。” 凯·雷德菲尔德·杰米森(Kay Redfield Jamison)是一位临床心理学家，她曾写过大量关于躁郁症的文章。其中《触摸火焰：躁郁症与艺术气质》这本书认为，通常“创造力与精神障碍”之间有强烈的联系，发现“艺术性和躁郁症的性格之间有重叠”。在艺术史上，可能没有比梵高的右耳更能引起讨论的话题了。

杰米森说：“并不是所有作家和艺术家都抑郁、自杀或狂躁。更确切的说，这是一个不成比例的数字;躁郁症和艺术气质在很多方面是重叠的;这两种性格是相互联系的。”

明代水墨写意画家徐渭

阿尔伯特·罗斯伯格(Albert Rothenberg)教授，前哈佛医学院精神病学教授，也是一个项目名为“创意过程研究”的研究员，关注的是人在文学、艺术、心理治疗和科学上的精神和心理创造力。他是另一个声称创造力与精神疾病无关的人。“仔细观察凯·杰米森的研究，你会发现里面充满了虚假的数据，她收集了这位自杀艺术家和那位被收容的艺术家的奇闻轶事，再从中得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联系。”

“总的来说，研究表明，在艺术领域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要比非艺术专业人士更容易患精神分裂症。”哈佛大学讲师谢莉·卡森(Shelley Carson)近日说，艺术家最常见的症状是滥用药物、抑郁、躁郁症和自杀。

近期，这一主题为“创造力与疯狂”的研讨会由巴瑞·潘特(Barry Panter)博士发起，他是美国南加州大学医学院一位退休的临床精神病学教授。关于艺术与精神疾病之间的联系，这一结论经常被大众媒体报道。

比如，安德烈爱荷华大学的心理学家南希曾调查了30位创造性强的作家，发现在他们中间对情感和酒精依赖的发生率很高。38%的艺术家和作家曾接受过情感障碍的治疗，其中的3/4需要药物或住院治疗。

2009年，匈牙利布达佩斯的赛美维斯大学(Semmelweis University)精神病学和心理治疗部门的研究员Szabolcs Keri向全世界宣布，在“具有最高的创造性成就和最高创造性思维得分”的人身上，发现了“与严重精神障碍相关的遗传多态性”。Keri在心理学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这个话题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和《科学美国人》(Scientific American)等杂志上引起了关注。《科学美国人》2011年发表了一篇题为《为什么有创造力的人古怪》的文章。2016年，一组研究人员在《人格与个体差异》(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杂志上报道了“创造性人格的精神病态模型”(psychopath model of the creative personality)。

草间弥生

阿尔伯特·罗斯伯格(Albert Rothenberg)教授补充说：“越来越多的临床医生正在研究艺术家和精神病理学之间的联系，因为“这是一种过于简单化的研究。你可以很轻易地做到，而且你的发现会引起很多关注。”

然而，一遍又一遍地去说它，它就变成了公认的真理。杰米森的书和其他关于艺术家的著作一直受到批评，因为它们过于依赖奇闻轶事，研究对象很少，而且没有对照组，但基本的发现结论没有受到质疑。爱荷华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病学教授南希·c·安德瑞森(Nancy C. Andreasen)对30名对象(15名爱荷华大学作家研讨会的作家和15名同样年龄、性别和教育程度的对照组)进行研究，得出了关于创造力和精神疾病之间联系的结论，指出这个领域的研究是宽泛而单薄的，“似乎创造力与情绪障碍之间有很强的联系。然而，支持这种联系的整体文献都相对薄弱”。

在一次采访中，她说创造力和精神疾病之间的联系受到了“大量的好研究的关注”。但她建议说，一些重要的问题却没有受到质疑，比如“我们如何定义创造力或精神疾病·‘艺术家’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说谁·”

也许问题应该是：为什么临床医生主要研究艺术家，而不是一个更一般化的群体·(当你只看艺术家的时候，你的结论只能和艺术家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样本群体往往很小，而且对照组不存在。)他们可以研究各种职业群体，这些群体也受过高度的培训，独立工作，需要为棘手的问题找出创造性的解决方案。创造力的表现形式可远不止写诗或雕刻。

心理学研究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种是个体案例——想想弗洛伊德的“小汉斯”或“狼人”，它们的特点是非常有趣。第二种类型是研究一组相同的症状，比如暴食症或神经性厌食症，这些症状可能来自相似或不同的原因。第三种类型是对不同症状的研究，如酗酒、吸毒或对家庭成员的暴力行为，这些症状可能源自相似的原因。对单一职业群体艺术家的临床研究是心理学中一个独特的领域。

“可能没有对其他群体以这种方式进行研究”，安德瑞森博士说道。罗斯伯格博士对此发表了评论。“理解创造力是研究人员越来越感兴趣的领域”，他说，“我们希望理解创造性成就的认知过程，因此我们自然会转向像艺术家这样的群体。”

他补充说，衡量其他领域，如在商业和科学上的创造力则更难。“创造力和异常的行为有关，但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异常意味着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超出了大多数人的能力范围。”

罗斯伯格博士在他的研究中发现，精神疾病倾向于“限制创造力”，而不是促进它的形成。“创造力和精神疾病根本没有关系，可艺术家们却要忍受这种不科学的观念。”

真是够了。对艺术家们来说，生活已经很困难了，他们不断想出新的创意，创造出作品，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欣赏自己的作品，一小部分人可以花钱买这些作品。将艺术创作和精神不稳定联系在一起，引发了对艺术家的人身攻击，将艺术家诊断为有缺陷的人，还说这种缺陷帮助他们创造艺术。那么，社会上关于艺术家的肖像是很奇怪的。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