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艺术团队teamLab打造的“teamLab Borderless Shanghai”(简称“teamLab无界上海”)今年11月将在黄浦滨江开馆,这是继去年开放的东京馆之后的第二座“无界美术馆”。在6600平方米的复杂空间中,将展出约50件艺术作品。
近日,teamLab在上海召开新闻发布会,创始人猪子寿之接受了澎湃新闻的采访,他表示,相较东京,此次上海的展馆拥有更大的艺术展示空间与一些全新作品。猪子寿之认为,新媒体艺术无法替代传统艺术,而相比传统的艺术作品,被收藏不是他们的目标,“我们希望更多人走到作品里体验”。
用手轻轻触碰就会如被戳破的泡泡一样缩小消失的汉字、人们靠近时会被点亮的一盏盏灯笼,这些是此次teamLab无界上海中提前呈现的作品,今年11月,包含《灯之森林》等大约50件作品将出现在6600平方米的美术馆中,让观众进入teamLab所营造的世界。
展览现场效果
teamLab展馆外部
2001年,身为东京大学工程学学生的猪子寿之成立了艺术团体teamLab,通过跨学科的团队探索艺术、科学、技术、设计与自然的交汇,并试图打破艺术品与观众之间的界限。在他们的作品中,观众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光线从他们的身上流淌而过,而他们的存在则会让作品不断地呈现出新的状态。
在teamLab的作品中,“自然”是最重要的主题。“自然有几千几万年的演化过程,而人类一生只能活几十年,对于自然的循环过程,我们人的身体是无法感知的,所以我们运用一些科技手法,在短期之内把长年累月的自然的变化表现出来。”猪子寿之在采访中说道。teamLab的作品试图运用科技来展现自然中生与死的循环。以作品《被追逐的八咫乌,追逐同时亦被追逐着的八咫乌——超越空间》为例,以光描绘的八咫鸟群最终幻化为花朵消散,让人联想到日本的“物哀”美学,而在作品《花之森林,迷失、沉浸与重生》中,花朵的变化暗示着季节的交替与生命的诞生与消亡。
如今,teamLab的团队已经发展到400多名成员,随着作品在世界各地展示,teamLab也拥有了自己的美术馆。去年,teamLab在东京台场开放了其第一座沉浸式艺术博物馆,一年之后,他们将“无界美术馆”带到了上海。
猪子寿之告诉澎湃新闻,无界美术馆中的作品会超越它们本身所在的空间,游走于各个展厅之间,彼此交织重叠。“在城市里,所有东西都是有边界和隔阂的,而在大自然中,在原始森林,所有物质之间都是互相联系的,一切都是在长年累月的连续中产生的。”猪子寿之告诉澎湃新闻,teamLab的作品试图传递这样一种想法,即世间万物只有在彼此连续的情况下才能生生不息。
去年一年,作为单一艺术家美术馆,teamLab无界东京馆的参观人数超过了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美术馆,成为世界上参观人数最多的单一艺术家美术馆。这是否意味着,在数字时代,新媒体艺术有可能超越传统艺术而具有更大的影响力?对此,猪子寿之表示否定。“新媒体艺术替代传统艺术是不可能的。现在这种形式之所以流行,是因为许多新媒体团队盲目追求视觉、科技的效果,忽略艺术的本质,”在他看来,这样的作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猪子寿之
澎湃新闻:能否解释一下美术馆“无界”的概念?这一概念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猪子寿之:
“无界”在于打破边界。整个场馆会有五十件左右独立的作品,但是这些作品可以互相联系。每个作品会穿越自己的房间,和其他的作品形成交汇。一件作品离开自己的房间以后,其他的作品就会填入它的房间,作品与作品会重叠、交汇在一起。作品之间虽然独立,但是是没有边界的。
这一概念大约诞生自五年前。在城市里,所有东西都是有边界和隔阂的,而在大自然中,在原始森林,所有物质之间都是互相联系的,一切都是在长年累月的连续中产生的。因为隔阂和墙壁,都市中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分割独立的,但其实世界万物只有在彼此的联系中才能延续下来。无界美术馆试图去传递这样的一种想法。
澎湃新闻:去年,teamLab在东京开设了第一家无界美术馆,为什么这次会选择来到上海?和东京的场馆相比,上海的无界美术馆有什么不同?
猪子寿之:
上海文化艺术方面氛围非常好,对于美术馆的投入非常大,我们原先就计划在上海做一些能够常设的作品。东京的场馆更大,有艺术主题和竞技主题。这一次我们把艺术部分的主题搬到上海,整个艺术部分的体量更大。
这一次在上海会有几个和东京不同的作品。比如《灯之森林》的面积比东京的要大1.5倍,“无止境”的感觉更加强烈。有一个用光束灯打造的作品,我们对光束灯进行了改良,控制它的温度,提高作品的安全性。此外,还有一个名为《光群落》的作品:在一个空间里,有几百个会移动的光球,如果前面有光球的话,它们会减速,反之会加速移动。
《灯之森林》
《光群落》
澎湃新闻:美术馆中的展览似乎都是常设展,如何持续地吸引观众?
猪子寿之:
首先,由于作品会移动变换,一次到场馆不可能将所有的作品全部看完。其次,我们的作品以自然为主题,比如花朵、生物等等,它们会根据季节进行变化。以东京的展馆为例,每个季节的作品都不同,一年中也增加了许多作品,它们没有固定的位置,拥有丰富的内容。此外,我们认为这些展览上的元素,比如花朵、蝴蝶等等本身并不是重点,我们更想要表现它们的变化。
澎湃新闻:teamLab的团队有艺术家、工程师、程序员、建筑师等等,在实现某个项目时,具体的过程是怎样的?
猪子寿之:
在创造一个作品的时候,我们首先有一个大概念,比如崇尚人与自然没有边界,取消人与自然的隔阂,把一些东西从物质属性上解脱出来,让人感知到和自然是没有边界的。以“光束灯”为例,我们希望用光线来做一些立体的雕塑、雕刻。一开始只是有这样一个概念,希望可以脱离“物质”,于是就想到了光:人可以走到“光的雕塑品”中去体验,这是传统艺术品做不到的,因为它们具有物质性,无法和人交汇。接下来,由技术人员用电脑程序来呈现,计算用怎样的光线去呈现理想的效果,通过不断地磨合在电脑上将概念模拟出来。由于传统光束灯实现不了最终效果,项目又需要工程师的参与。最后,需要在怎样的空间展示、观众会出于怎样的位置,这些就需要建筑师来设计,最终把它们衔接起来,让观众体验到和作品的关系。此外我们还有音响工程师,创作适合氛围的音乐。
澎湃新闻:数字技术通常被认为是将人与自然相分开,而对于teamLab而言,技术反而用于加强人和自然的联系,这一点是如何实现的?
猪子寿之:
自然有几千几万年的演化过程,而人类一生只能活几十年,对于自然的循环过程,我们人的身体是无法感知的,所以我们运用一些科技手法,在短期之内把长年累月的自然的变化表现出来。我们用的许多元素都是大自然中的生物,比如花、蝴蝶等等,都是重复着生与死的循环中的生命,而人类也是其中的一环。我们一直想让人们能够从作品中体验到这一点。
展览现场
澎湃新闻:去年,作为单一艺术家美术馆,teamLab东京“无界美术馆”的观众超过了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美术馆,在你们看来,未来新媒体艺术有可能替代传统艺术吗?
猪子寿之:
新媒体艺术替代传统艺术是不可能的。现在这种形式之所以流行,是因为许多新媒体团队盲目追求视觉、科技的效果,忽略艺术的本质,缺乏内涵,没有什么可以传递给人们的理念。这样的作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对我们自己而言,我们没有将teamLab定义为“新媒体艺术”,只是恰巧运用技术把想要传达的理念告诉人们,即人和自然可以更好地共存,希望人可以重新审视和自然的关系,运用技术可以更好地体现我们的理念。我们创作作品的时代正好已经是互联网、电脑科技非常普遍的时代。卖弄技术不是我们的初衷。打个比方,对一个人而言,如果他家里有电脑,而没有做雕塑的工具,就会自然地用电脑去做一些想做的东西。
澎湃新闻:teamLab的作品都是互动性的,观众的数量会影响作品的效果。你们会对观众数量设置上限或下限吗?
猪子寿之:
我们没有为作品制定过人数的上限。事实上,我们认为互动并不是要刻意地让人们去意识到。我们想要营造出和自然现象相似的环境,就像走到森林里,有些小动物可能会自然地逃走,我们踩在地上,可能会踩坏一些地上的花花草草,水遇到我们会分流等等,这些都是不经意间产生的互动。
澎湃新闻:许多观众去看teamLab的展览其实是为了拍照,这些展览甚至会被称为“网红展”,对此你们是怎么看的?
猪子寿之:
以东京的场馆来看,其实你很难把作品和人结合起来拍得很好。如果有人拍的很好,在Instagram等上面传播,我们会觉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为这是在帮我们做宣传。我们希望观众也能够成为作品的一部分,让作品展现出一些新的状态,而人们用手机拍摄的时候其实是无意识地将自己和作品融合在了一起。
《地形的记忆》
在人们聚集的岩石上,注入水粒子的世界。这件作品由油罐艺术中心收藏。
澎湃新闻:你们的创作受到过哪些影响?
猪子寿之:
我特别喜欢看近现代画家的画,以前曾通过研究平面的画,来了解以前的人看世界的方式。和西洋不同,日本和中国的绘画一般都是以横轴来表现。通过平面看画,把它们的纹理构造从二维演化到三维,从中找到的空间理论是我们现在创作作品空间的一个基础。我们从近现代画中得到了一些启示。不过最终作品的表现更多还是科学的知识,当然借鉴了一些古代的东西。
日本的文化起源其实来自中国,比如文字、禅的思想等等,所以中国文化也影响了我们的创作。
澎湃新闻:具体来说,您喜欢哪些艺术家的作品?
猪子寿之:
近代的有伊藤若冲,当代的有詹姆斯·特瑞尔、蔡国强、村上隆等等。
展览现场
澎湃新闻:传统的艺术作品通常会进入收藏、拍卖的环节,而teamLab的作品比较特殊,假设过了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你们想象自己的作品会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猪子寿之:
过了五十年,我们这个团队可能都已经不在了,作品的内容当然不会再改变了,但是我们的作品核心是软件,只要有人想要保存下去,只要有播放媒体,永远都可以展示下去。现在,一些机构已经收藏了我们的作品。比如油罐艺术中心之前就收购了我们的一些作品。其实和传统艺术品一样,如果有媒介,就可以保存下来。不过,相比传统的艺术作品,被拥有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希望更多人走到作品里体验。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