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解革命,游戏的筹码
我到十岁的时候,学习就中断了。没什么特殊的,那一代人的命运都这样,无法逃避地经历大跃进、“文革”等等所有的政治运动。对于青少年,这是一种理想的破坏和重建过程。我曾经是一个积极上进的三好学生,所以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见过四次毛泽东。
1966年8月18日,是毛泽东第一次接见红卫兵,我却是第三次见他了。在广场上,我可能是年龄最小的红卫兵,我只有13岁。当时游行队伍走了几十分钟,最后一个节目叫“拥场”,就是小孩子们从广场上“哗”地一下,拥到城楼底下,很近的距离向城楼上的领袖欢呼。以前“拥场”的孩子们要手持鲜花,但是1966年时没有鲜花,因为不合适,革命热情不能是鲜花象征的那种浪漫。于是大家改成手拿“红宝书”。
所有人拥到城楼底下就哭了,不约而同。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场面。我浑身冰凉,感到一种恐怖。我不可能问周围的人为什么要哭,人家会说,你为什么不哭啊?
这件事给我造成很大的冲击,我变成了运动中一个脱离出来的角色,精神上脱离了。从那一天起我知道,我不可能和别人一样。哭泣不一定是表达爱,小孩子见到爸爸妈妈也不哭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种群体的感染力从何而来,就像看电影,你突然发现自己也在电影里。
后来我做艺术,就利用了很多革命的符号。这是我游戏的筹码,是必须要消解的人生。
798艺术区 位于北京朝阳区酒仙桥大山子地区,总建筑面积23万平方米,原为上世纪50年代由德国援助建设的“北京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即“718联合厂”。该厂1952年筹建,1957年建成投产,建筑风格为典型的包豪斯式设计,简洁实用。1964年718联合厂撤销建制,改为798工厂等六家单位,2000年整合重组为七星集团。大量闲置厂房吸引了许多艺术机构进驻,逐渐形成集画廊、艺术工作室、文化公司、时尚店铺于一体的多元文化空间。2003年,798艺术区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全球最有文化标志性的22个城市艺术中心之一
印象派传到上海,未到北京
16岁我插队去内蒙古,劳动了六年多,那是又能适应又不能适应的生活。能适应是指可以吃苦,不能适应是指精神贫乏。
刚开始非常困难,知青们完全不懂得生活,半年没有粮食吃,就吃土豆和胡萝卜,我体重变成82斤。后来学聪明点,我们买了一些小猪和小羊,放到农民家里养,然后给农民钱。这样到了第二年,肉就多得吃不完了。
但是精神上的苦闷无法排解,我看莫泊桑、巴尔扎克的书,这些不可能和农民交流。也有性的苦闷,可最苦闷的时候我也不想去抱农村女孩。也有一批人在那个年代逃避现实或者超越现实,包括一些诗人,郭路生、北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诗歌的进步比较早,当时有内部图书,已经翻译了聂鲁达、帕斯捷尔纳克这些人的作品,诗歌的形式感,相对而言更适应革命年代。
任何文化的发生,都需要环境的刺激。我重新捡起画画这个工具,大约是在1969年到1971年的时候,我被派去画革命宣传画。我在1979年,开始接触到西方艺术。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毕加索死掉了,但我不知道毕加索是谁。
印象派已经传到上海,可是传不到北京,因为被徐悲鸿他们挡掉了。后来我还是通过日本传过来的一些画册,才看到塞尚、毕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