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曦云
王海川从2007年延续至今的绘画,一直貌似“风景画”,而且写生的成分似乎很多。但细察之下,它们又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风景写生,而是从视觉景观入手却别有所图。在他的这些绘画中,最为突出的是三种因素:景观、色彩、表层痕迹。其中,景观和痕迹在不断变换,但灰蓝色的色彩始终保持。
王海川曾经从事过为期八年的建筑景观设计工作,人与建筑的关系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绘画之初所敏感的重要问题。在他的绘画中,最初是以一个都市景观设计者的眼光来切入都市建筑的。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当代中国都市中,建筑作为都市的直观面孔,一直在非常频繁的变换之中。这种变换,主要是在经济发展的催动下,由各种错综复杂的政府意志和民间诉求所催生的,价值取向很明显地透露于这些建筑景观之中。王海川主要关注的是居住型建筑,他以最常规的平视视角,将这些建筑外观纳入画面中。当这些作品并置时,常规视角下反而明确显现出当代“奇观”:设计者和使用者们,既无视本土文脉、也不考虑这些建筑在西方的上下文关系,直接将各种外来样式匆匆照搬、无度错置。
但如果只是将各种建筑景观并置后显现其荒诞,摄影可以更好的胜任这一目的。而且,中国的建筑“奇观”,也在一定程度上早为人所熟视无睹。这时,王海川绘画中的另外两个因素凸显了出来。
王海川的作品有很强的写生性质,但所有的作品都是冷寂的灰蓝色。这种色彩,让作品的“现实性”有所抽离而产生一种出境观照之感,并且总是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心理阴霾。同时,稀薄湿润的笔触并非与物象的结构紧密结合,使得形体较为松散、模糊后,画面中情绪性的成分上升。这种松散、轻薄的笔触所形成的模糊画面,以及冷寂的灰蓝色,让这些绘画在视觉上迷朦、恍惚,缺乏明晰、沉着、贴切之感。作者在观看和涂绘这些景观时,如同冷眼旁观者和匆匆过客透过晃动而不透明的镜头、窗户来看周边的世界,透露出一种魂不守舍的出境和失魂落魄的漂浮之感——冷寂而松散、轻盈而游离,身临其境却心不在焉。
象由心生,当人怀揣灰黯心理来观看万物时,万物都浸染上了灰黯之色;当心境明朗时,万物又复归明朗。画面的阴郁迷朦,是因为心灵的冷寂迷离。这时,王海川的作品所指向的,已经不只是中国当代建筑的种种荒诞“奇观”, 而是以此为切入点后,触及到更为痛切和深层的精神生存问题。对此,王海川有一番自我剖析:“1960年代出生的这代人生于文革后期,关于斗争大都道听途说,并没有切身刻骨感受。1990年代带来‘信息爆炸’,本来就不强壮的胃当然消化不了这么多难以下咽的生猛海鲜。我要成功!全国人民好像都在家里合计这事儿。于是接下来大家一门心思求‘发展’,文化商品提前到来,文化很自然的受制与经济,有效+利益=效益。进入2000年,社会交班给了这代人,不怕斗争,善于斗争是这帮人的共同特点,在与官员开发商的交道中练就一身好‘武艺’:易妥协,善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