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球》 互动表演现场
动物因对领地、食物、异性和后代的占有与保护欲望而产生本能的暴力的行为,我们同样将暴力作为满足占有欲的最终手段,——“我们是在用人性做交易、挣钱。*”——但以金钱作为中介,我们与他者之间的暴力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了,——“偷窥者、消费者、引进者和输出者,但同时他们也憧憬着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无所谓对错,只有错综复杂。*”——文明的社会结构在用理性掩盖人类暴力本性的同时,也变相地将暴力的种子渗透进众多看似温和的表象之中。
“消费者”:一个“被施暴者”与“施暴者”相互混合的角色。每个生活在城市中的个体都无法完全避开广告所强加给我们的诱惑性信息,这些表面光鲜的信息本身就是一种直接的精神暴力。广告商们殚精竭虑地将不同的商品定义为某种理想化生活的范本,但在其谦卑与友善的表象背后却总隐藏着一句恒古不变的潜台词:“如果你不选择这种商品你的生活就不够好!”,这种具有明显排他性的精神教化蛊惑消费者去购买商品来确认自我生活的品质,并使很多人成为了某种品牌忠实的拥戴者。当众多原本在现实生活中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臣服于广告宣传的精神暴力之后,在虚拟的网络环境中对品牌优劣的不休争论和对其他品牌的拥戴者恶语相向便成为一种常态。在这个由金钱流通和泡沫化的领地意识促成的虚拟战场上,消费者用商品替代自我的存在感并将更直白的精神暴力转嫁给他人。
“偷窥者”:当某人的占有欲违背了多数人所认可的道德规范,他(她)本人又没有勇气用真实的暴力来完成占有的需求时,“偷窥”便成为包裹暴力冲动的最好胶囊,而影像技术的普及则用最低廉的价格为普通民众宣泄心性中隐秘的暴力情愫提供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窗口。——那些作为性幻想对象的明星图片,在不同的头脑中被多次施暴后却始终保持灿烂的笑容;动作明星跃动于影片中的身影帮助许多胆小如鼠的人完成了头脑中最惨烈的厮杀;娱乐记者突兀的镜头一次次地代替大众猎奇的双眼撕碎了明星们的隐私防线……。
在这个几乎全民都参与过偷窥暴力的网络时代,当我们用道德的戒尺去鞭挞那些被偷窥来的“丑恶”的同时,又时常忘我地充当起这些信息的“引进者和输出者”,我们用自以为是的道德优越感为自身暴力冲动的合法化穿上一件皇帝的新装,并在对于异己者的揶揄和谩骂中“憧憬着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那我们又何尝不是这个暴力轮盘上的一颗称职的铆钉呢?
阿瑟瑞策划的表演结束了,以艺术的名义参与了一场战争游戏后的人们丢掉了短暂暴力所带来的快感,找回平日的斯文离开了。作为道具的小球无序地散落在画廊光滑的地板上,此时它们毫无侵犯性,甚至无辜地像一群无助的孩子,唯有墙壁上流动的影像在用自身昏暗的光线关照着它们的存在,音箱里含混的独白依然在固执地讲述着一些永远在轮回的无解命题。等到下一次演出时,这些看似柔软的小球依旧会在瞬间变成承载暴力的容器,并终将伴随着表演结束后的冷寂与清白一同坠入我们内心深处永远也无法填平的欲望深渊。
文中标注“*”的文字引自奥里特·阿瑟瑞(Oreet Ashery)《愤怒的球》作品中的文本部分
【编辑:丁晓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