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非谁管得
“有一对做宝石生意的香港姐妹,很喜欢吴先生的画作,带头买他的画,在港台火起来后,又到了日本。香港一画廊老板方毓仁是吴先生大儿子吴可雨的同学,她们主动找方毓仁合作。吴先生在大英博物馆的个展,两姐妹也帮忙联系过。”吴冠中的一个学生末了直说,一个画家的作品必须有人捧。
1992年,大英博物馆举办的展览“吴冠中——一个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家”,很为吴冠中看重。
作画为表达独特的情思与美感,我一向主张不择手段,即择一切手段。在大英博物馆的一次讲座中,谈笔墨问题,我认为笔墨只是奴役于特定思绪的手段,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
同年在香港,与港大艺术系教授万力青就笔墨问题作辩论后,吴冠中在《明报周刊》发表了他最引人非议的文章《笔墨等于零》。
1998年,吴冠中多年好友、“工美”院长张仃发表《守住中国画的底线》,并在学术讨论会上对“笔墨等于零论”提出公开批评。
“张先生批评吴先生时,我正好在旁边。”袁运甫缓缓地说。“那次,在《人民日报》举办的青年美术作品评审结束后,休息中途张先生好意劝道:冠中啊,艺术这根线条不要都说‘不’,要留有表现,注意线本身存在的功力,它的节奏啊、速度啊、美观啊……”
1999年深秋,吴冠中在北京方庄芳古园的陋室里接受了华天雪的采访。“我讲过‘身后是非谁管得’,就是因为我有绝对的自信,不需要去管。在将来的美术史上我一定是一个起到了极大的转折与作用的人。”
华天雪当时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在《下午·客厅·逆光——听吴冠中教授传“道”授“业”解“惑”》刊发前,她曾颇受吴的欣赏。文章发表后,吴冠中却与她绝交。10年间,华天雪对媒体绝口不提往事。吴的学生透露,吴冠中责怪华天雪不该将自己私底下的一些讲话公之于众,例如——
林风眠是我所走的这条路的开拓者,但由于历史的原因,他只能是一个开始、一个起步,容量上不如我。潘天寿当然是很了不起的大家,但面也比较窄。黄宾虹我是不重视的,张大千就更反感。李可染变得也有限,石鲁画得也还不错。所以站在美术史上,我认为我的开拓性在于使中国绘画,包括油画和水墨都走向了现代,走向了世界。
如今,华天雪仅淡然回应:那一次采访有录音。稿件刊登前,经由吴先生过目。没惹来争执时,得过他的赞许。
1999年11月初,文化部主办的“吴冠中艺术展”将在中国美术馆举行。她的文章是为活动打前奏。评论家陈履生看到文章后,针对该文质疑吴冠中,署名“江洲”,在2000年1月的《文艺报》上相继发表了《断线的风筝——我看吴冠中先生用彩墨画在宣纸上的画》和《与吴冠中先生商榷》。《商榷》里,陈履生将吴冠中的作品与林风眠、潘天寿、黄宾虹、李可染的作品进行对比,对其言谈逐一批驳,言词激烈。
其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翟墨在《吴冠中四题》中,为吴冠中辩护——“最负盛名者最遭物议,这似乎也是一条规律。”
另一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员朗绍君发表《笔墨问题答客问》,文中尖锐地指出:吴冠中一方面决绝地否弃笔墨,一方面却又把否弃说成是“革新笔墨”,令人不可理解。
我称自己的五十年是“横站生涯”……在国外的时候与西方对抗,回来以后又这样不被容纳,这种腹背受敌的状况,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的……现在的矛盾又变成与传统、笔墨的冲突,变成古今之间的“横站”了。
那次采访中,吴冠中对华天雪这样说。这有点像鲁迅的自述。她描述道,“他的丝丝银发向上冲着,像火焰,干瘦的手臂不时随着话语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