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蒙马特高地,那个举世闻名的广场,全是卖画的人。“那一刻,我很心痛。回到学院,每当看到同学背着画夹画箱出门,就总感觉他们都要到广场上卖画去。那滋味让我很难受。我再没去过那个广场。”
艺术于他不再高高在上,他开始对长期追求的象牙塔“感到空虚和失望”。
1949年,为补习英语,他去伦敦小住。一次坐公共汽车,用硬币买票。售票员将他的硬币找给旁边一位洋绅士。结果,洋绅士看着硬币,极轻蔑地摇摇头。
到巴黎前,我是不打算回国了,因国内搞美术没有出路,美术界的当权人物又极保守,视西方现代艺术如毒蛇猛兽。因之我想在巴黎扬名,飞黄腾达。
“他可以不回国的,虽然妻儿老小在国内。”他的一位朋友说,“考虑到自己在巴黎的前途;经济实力无法与老同学赵无极相比,他是个穷人,赵无极带了一万美元出国;他回国前,赵无极已在巴黎准备个展……这些因素都不排除。但我认为,都不是他回国的重要理由。”
可能是怀乡情结,故而特别重视梵高的书信。梵高写给他弟弟的话中说:
“你也许会说,在巴黎也有花朵,你也可以开花、结果。但你是麦子,你的位置是在故乡的麦田里。种到故乡的泥土里去,你才能生根、发芽。不要再在巴黎道貌岸然地浪费年轻的生命啦!”
或去或留的决定经过多次反复,我与熊秉明等讨论无数回。
许多年后熊秉明说,“1950年2月一个寒冷的晚上,几个学艺术的朋友聚在一起,讨论回国不回国的问题,谈到社会主义和艺术道路,艺术创造需要空气,还是更需要泥土……谈了一个通宵。当然没有结论。
“冠中已经遇到过这样和命运下赌注的选择……然而这一次的决定困难得多。他终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