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终于有“组织”了,令人欣慰。有司命我写一个短文的时候,我还在想,所谓“宋庄”的概念到底要怎样来看?一方面,宋庄就像个打小鬼子的时候的青纱帐,里面纵有雄兵十万,从外面也是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谁也管不着谁,谁也妄想称老大。另一方面,宋庄的艺术家出去的时候,也仿佛脸上带着记号,人家会悄悄的指着他的背影说,这人是宋庄的。——这可就怪了!
我想,谈到宋庄的概念,首先要指出的就是它的“乌托邦”的状态。这种状态是一种只能存在于心理想象中假想状态,在现实中注定了要屡遭碰壁。谈到这个问题,势必要引用它的前世“圆明园”时期来一起比较。
所谓的“圆明园”时期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史,它是承先启后的过渡状态。首先,它承接“八五”之余韵,是试图把理想化为现实的“理想国”的尝试。其始作俑者,今已不可考。然其对自身身份状态“自由”的追求远远超过了对艺术语言自由的尝试,是大多数从外地来京的艺术家的共同的特征。众所周知,“八五新潮”是从属于当时社会整体的思想启蒙与思想解放运动的,理论多于实践,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多于对艺术语言的关注。经过重大的社会波折之后,作为其余韵的承继者的圆明园状态,试图通过艺术市场来达到在经济上的自立,并以此对抗体制的束缚。但是,由于当时艺术市场处于艰难的开发期,这样,圆明园时期的艺术家们在社会身份的确认中,便处于了一种尴尬的“多余人”的状态。一方面,要在主流体制的夹缝中生存,免不了要不见容于当时僵化的社会政治体制;另一方面,生存的拮据和共同的“受伤”的情绪,也使这些渴望得到承认与尊重的艺术家们的心中充满了愤懑的情绪。如此,这种潜在的“不安定”的因素在通过艺术家茶余饭后的发泄,再通过一些别有用心的媒体的渲染,最终引起了这种乌托邦状态与体制的全面冲突。但是,它似乎已经不是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了,而是一种的假想的生活状态与“正常”的社会秩序之间的冲突了。就像那些流浪于世界各地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吉普赛人总是不见容于各处暂居地正常的社会生活秩序一样,驱逐艺术家的警察与治安联防们在政治的因素之外,似乎还有着“驱魔”与“逐妖”的中世纪情结。
在此之后,只有“宋庄”还继承着这种波西米亚的吉普赛人式的风格。虽然近些年来,在北京和其它一些中心城市也出现了很多类似的艺术家聚居的群落,但是,只有宋庄是圆明园传统的继承者。这么说原因并不是因为很多圆明园的“元老”们现在还选择在宋庄居住着,而是因为在我的叙述中有如下的理由:
其一,宋庄的“无绪”状态是宋庄之所以成为“宋庄”的必须的特征条件。这种无绪的状态实际上表示着宋庄其实是一个松散的“居住”的概念,带着各种身份、怀着各种目的、来自各个地方的艺术家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你可以三五成群喝酒泡妞,也可以鸡犬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这造就了宋庄极其宽松的生活状态。而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则是我要说明的第二点理由。
其二,宋庄的生活条件的低标准和多样化,为各个阶层的艺术家提供同样多样化的入住条件。如上所述,在宋庄之外的一些的艺术群落中,为什么不能呈现像宋庄这样如此多样化的生活样本?是因为在那些区域中,或是因为房租和生活的最低标准等综合因素成为限制了一些艺术家入住的“门槛”,或是因为在区域中占主流位置的一些团体以自己的趣味产生“排他性”,使这些区域群落成为与“圈子”划等号的概念。而宋庄不同,首先是因为它的范围太大,大到一些区域团体和个人难以以一己的趣味爱好和身份等级为标准在这个区域中产生实际意义上“排他”的作用。二是因为宋庄毕竟是处于一个城乡结合的区域中,可以在此维持着相对比较低廉的生活标准。这样,穷有穷欢乐,富有富忧愁,大家尽可以在这种多样化的状态中找到自己的归属感。这种“多样化”还带来了宋庄的第三个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