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迁之旅 2010-11-04 14:39:04 来源:艺术时代 作者:李国华、赵子龙 点击:
在高士明看来,当下艺术没有当代和传统之分,只有把这个名相抛掉,我们才可能走向更深更实在的问题。从一个创作者立场来说,要打捞起古今中外所有在今天、此刻能够生效的知识,才能够构建起这个当代。

李:那么在全球化的今天,你觉得我们要保持的文化的主体性是什么?构成一个民族文化主体的核心意识是什么?
高:这里的主体我宁愿简单化的想作是“人”,具有历史意识的人,他既要具有历史意识还要具有历史视野,这个视野不仅仅是往前看的,还要往后看,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现实当中,处在一个怎样的历史进程当中,这是我们要达到、企及或者抵达主体的一个前兆。而对中国当代文化来说,我觉得首先要有很大的雄心,并要有足够的诚实。我觉得现在很多人都是肾虚火旺,他们似乎认为,我们经济发展得很好了,我们的话语权拥有了,然后我们就一切解决了。但事实上,话语权归你了,你却根本无话可说。你已经相当自由了,但还是却仍然无法独立,你已经掌握了说话的权利,却无从表达!

 

李:你之前一直在强调“如何从后殖民话语中走出来,从单调的‘泛政治—社会学’话语中脱身⋯⋯重新构筑一种当代艺术与视觉文化的介入性的表述体系。”那么,今天你能否对新的表述体系有一个具体的描述呢?
高:解构容易,但建构却是非常困难。我很难做出一个清晰的描述,但对我来说,它既是一个出发点,又是一个目的。也就是说这个自我阐释机制,它既是出发点又是目的地。因此要想真正地建立起所谓的自我阐释机制,或者说主体论述,就不仅仅要理清这十年中国社会在发生什么?而且要理清这三十年发生了什么?这一百年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把它当成一个大的“局”来对待。我们必须看清到底是什么推动着百年中国即新文化三十年、新中国三十年、新时期三十年的发展与改变。要看清这三个三十年,即这一百多年的历程到底打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中国社会?
这涉及到对当下现实的认识,也就是说,在今天,我们的核心是对当下的现实途径进行历史解释、历史定位。就如我当年所说的:自我阐释机制其实是一个对自我现实处境的历史性定位。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想做的事。在这里,你也可以说这是一个主体的启蒙,不是一个被作为对象的启蒙,而是自我的敞亮,自我的展开。我始终认为自我不能作为出发点,不能作为堡垒,因为自我是你始终要去建构的东西,而作为文化主体更是如此。

 

李:你这次去印度,觉得印度文化与中国之间有什么样的区别?

 

高:印度是一个极度多元的国家,它的多元性不仅仅只是政治上、种族上的多元,也包括官方语言的多元,其书写的官方语言就有二十多种。政治上也是一样,它的代议制不是美国式的两党之间的交集关系,而是多层次、多角度的代议制。印度的多元不是一个平面上展开的多元,而是历史性的多元。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历史经历了不断地革命,不断的回归为零然后又重新开始,而它似乎从未归零过。

 

其次,印度的学术界要比我们在社会上扎根扎得深,因为印度学界有非常强大的社会思想或者说思想脉络,而在中国,更多的则是学术史和思想史。也就是说,他们的知识分子和社会运动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而我们不是这样。

 

另外,中国人到印度以后,很容易形成一个基本的比较心态,认为我们比他们先进,他们比我们落后。然后同时我们又会感觉到一种威胁感,一种很本能的威胁感。因为它也是大国,它也有非常多的人口。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将印度幻想成一个竞争者,一个落后于我们的竞争者,但又是一个极具危险的竞争者。是什么养成了这种心态呢?是因为我们都被捆绑在一个发展逻辑里,一个全球资本主义的发展逻辑。在这个逻辑前提下,我们和印度成为了竞争对手,我们跟很多国家成为了竞争对手,成为了上线和下线的关系。而这种上线和下线的关系,就仿佛当年台商到大陆来投资,现在华商到越南去投资⋯⋯全球资本的代理关系就这样不断往前推,次一级再次一级这么下去,永远是剥削那个更加贫困、劳动力更加廉价的地方。这就是我说的发展逻辑,全球资本的发展逻辑,这也必然是全球化的后果,全球化的实质。

 

李:在你认为中国和印度双方最大的可借鉴之处有哪些?

 

高:从现在艺术史的角度来说,印度存在着一个所谓的本土现代主义充分展开的时期,而中国则被抗战、革命打断了。当然也不存在谁好谁不好的问题,因为真正的最后的结果是非常不一样的。左翼的发展,以及建国以后的历史,一方面打断了中国现代主义充分展开的历史过程,另外一方面也给我们留下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曾经被过于廉价的使用,将其图式化或图像化,以致最终变成直接拿出来被消费的东西。

 

而现在,当我们对照印度的时候,我们能清晰的感觉到,我们的社会主义遗产被廉价地消费了,它的历史力量并没有被发掘出来。因此,今年上海双年展,我们会做一系列印中社会思想的对话,我们将邀七位印度重要学者来讲演,我们会匹配中国艺术界和知识界的同仁们进行回应,进行一场社会思想的对话。这事实上不是艺术领域的事,但我们希望由艺术界来发起,从而使中国社会思想开始一个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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