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院长还是坐牢,那我选择当院长
记者:很多评论认为你的审美追求与你的孤独状态有关。
何多苓:我本质上还是习惯孤独。画面上体现的东西是我最渴望表达的,在1980年代的时候,我觉得跟生活本身的距离接近一点,对我自己来说是比较强烈的情绪表达。现在(画面)跟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生活中经常是一个人待着,时不时还想热闹一下。这种(孤独)状态仅仅在画面上存在,就是潜意识的综合体,我希望这种表现越丰富越复杂越晦涩越好。画面传达出的东西,是你用语言完全没有办法去描述的。我觉得语言终止的地方需要去绘画,真需要用文字的时候不值得去画。
记者:但绘画语言也有自己的局限?
何多苓:任何语言,它独有的表现方式就是它的局限,绘画也是这样。所有我要表达的东西都是用笔触、色彩来表现,甚至标题与画面都是若即若离。画家不会在作品旁边配乐,或者站在你旁边解说。绘画的局限性在于它是静止的,是一个瞬间,不像影像、文字是流动的。但是绘画的主观性更强,对我来说,这个语言远远没有穷尽。
绘画语言的沉默就是我追求的,所以它的局限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反而带来一种自由。我要充分使用它,我不想让我的画成为演出形式,比如唱歌、演戏、电影。
记者:很多年来你给人的印象是一直不在“主流”之中。
何多苓:我完全习惯了。我是听到我可以不参加我的作品研讨会会特别高兴的人。有人觉得自己是中心,你把他排除在外他很生气。很多时候我乐意当一个旁观者。
我愿意躲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对很多事情保持清醒的观察和认识,如此而已,不一定要介入。我就这样存在了这么多年,虽然经常是若即若离,但是没有从中国美术界消失。他们问我,对你的学生灌输这套吗?我说我从来不灌输,因为他们年轻,更积极一点。像我这样会损失很多东西的。在节奏这么快的当代社会,你还是应该积极一点。
记者:我们可以说损失,也可以说放弃。
何多苓:我们单位要我当院长的时候,我说除非是让我选择当院长还是坐牢,那我选择当院长。结果他们再也不找我了。我也知道我进入官场,我的画立马要翻几倍的价格。但是我放弃了,因为那样太难受了。我把这个问题看得很严重。有人的画价本来落得很低了,当了院长以后一下子就狂涨。为什么中国人那么喜欢当官?因为确实也有利益在里面。有所得就会有所失,这是绝对平衡的。假如我是另一种状态,我的画也不一样——我自己都不存在了。对我来说消极不是贬义词,是我追求的一个状态,我很积极地当一个边缘人物。
【编辑:汤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