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化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
杜:我们作为一个个人,有一定的性别、年龄,归属于一定的民族、国家。你的作品中出现的,是一种普遍主义式的形象。关于普遍主义、民族主义,文化身份的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华:人类有共同的东西,比如:失去爱人会忧伤,物质享受会令人舒服……但是不同民族对它的反映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的习俗、信仰等不一样。但是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人类还是有一些共同的东西,这是人类互相沟通的一个坐标、基点。还有一些比较理想的状况:人不要过多地以种族的角度、国家的界限去看问题,人的基本特点应该放在前面,然后再看他是什么样的背景。我认为种族、国家确实对一个人影响很大,但这只是一部分。一个中国农村的人,也许与一个德国乡下人、或者与一个拉美、柬埔寨乡下人更有共同语言。或者德国的导演可能与中国的导演更有共同语言。所以,他先是一个人,然后是职业教育,最后才可能是国家身份。未来比较理想的状况,我觉得是回到个人之间基本的交往,应该是人与人之间更多的理解,而不是一味地强调民族、国家间的斗争、冲突。如果一个外国人在北京居住了20年,你不能说他还是外国人,只能说他从那个国家来,他带有那个国家的某种特性,但是还具有人的特征。
杜:我个人对当下中国当代艺术的看法是:当年曾被认为很前卫的艺术,被商业所淹没,被消费诱惑所软化和变质,成为伪当代艺术。出现这些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中国当下艺术核心性的东西不够强韧,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捆绑,要么被软化。我认为当代艺术其症结的核心是缺乏信仰,对此你如何看?
华:至少是症结中很重要的一项。
杜:信仰,它牵涉的是个人的问题。我们往往以群体性的面目出现,作为群体中的个体,它本身的主体性有问题的话,必然会影响到整个群体。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需要回到个人。在良性的个体主义基础上形成的群体性,它才会有文化上的良性意义和实效。
华:在我们的民族性里,确实有个体主义方面的缺陷。而且,信仰对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对于艺术家也一样。
杜:作为一个中国人,但是又在那么多地方生活过,你怎么看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区别?
华:艺术家首先应该是个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往、全人类将来的目标,也应该是个体放在第一,民族、国家身份在其次。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确实有很多东西应该考虑。首先我们要比较清醒,不能陷入种族主义之中。我们这个国家与其他国家间,在别国人还有很强的民族主义情绪的时候,我们是否需要一个自卫式的民族主义,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情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今天这个情况下,如果我们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我觉得至少某一方面我们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要求一种平等。作为一个中国人、华人,在国外生活时,确实会受到很不公平的对待。我们要发出一定的声音,可以与别的民族、国家利益集团来探讨。至于出现的种种情况,要进行具体的个案分析,不要很概念的掉到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之中。
杜: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家,应该以中国的问题情境为中心,我们发现和思考我们的问题,通过艺术创作来试图揭示或反思一些问题。然后让自己的作品在中国本土中行之有效,更好的发挥其效力。至于与西方艺术的关系,我们以关注和解决中国的文化问题为中心,以此为基础,我们与西方进行交流。但是我们首先不是做给西方人看,也不是首先想在国外生效,而是要关注、解决本土问题,在本土中生效。
华:确实,比较好的态度是应该把自己的艺术做好。现实中,我们也成为一个关注点,现在这么多人来关注中国、关注中国艺术,彼此也不可能不互相影响。你有这个时空环境,你产生这些东西,然后它确实也带有人类普遍性的东西,做好以后它应该有很大的机会为国际所共享。而且,做好的艺术和理论比较重要,想在哪里生效也不一定考虑,我认为更应该这样。
杜:你认为还是应该回到真正的个体主义状态,把那些外在的因素都丢掉,尽可能的纯粹。
华:对,凡事都不太可能完全纯粹,但是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