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如果说,您过往的很多创作,都是来自真实“山水”的激发,而作品也最终还原为对山水的深度探讨。那么,这次的展览为何取名为“幻象”呢?能就这个展览谈谈您的想法吗?
张:展览最初的名称并不是“山水幻象”。为什么改成“山水幻象”?就是想表达“山水”所能承载的形态,其实是非常多种多样的。它可以是自然的、宁静的;也可以是人为的、变化的;可以是唯美的,也可以是惨烈的……渐渐地,我们面对山水这种景观的时候,就存在着一种梦幻的感觉。
韩:在此次的展览上,我们看到了很多有别于过去的新作品,您描绘了很多带有人为痕迹的山水,例如,被电线分割的风景,或者是被“盖章”的风景。能就这批新作品谈谈您的创作初衷吗?
张:这其实也与我具体生活的时代和地方有关。大家都知道,我们正处在西部大开发之中,因此,我们经常能看到自然景观中的人为因素。我想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出去玩的时候拍的那些照片,很多都会不经意的看到横在空中的电线,非常讨厌。这就是《被切割的风景》,我实际上就是强化了这种意识和感受——画面上到处都是那种横七竖八、各种各样的电线,它们使本来纯粹的自然风景,好像被生硬地切割成了几何形。
与此同时,我还创作了《被撕裂的风景》——在一片自然景观中,绿色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红色,有点类似于挖掘机或者推土机碾过草地时的样子。红和绿的那种对比,好像一张脸被撕裂开的感觉。这些新创作,更多地是对自然生态的一种反思,突出大地本身应该有的那种状态与可能正在进行的过度开发,二者之间的冲突。《盖章的风景》也是如此,自然景观被盖上了“所属权”的印记,当那些原本是上百年、上千年、甚至上万年、上亿年都存在于那里的山水,被我们今天人为地强加上一些东西,这种对于自然的占有,也在视觉冲突中引发我们的反思。
因此,这次展览的新作,更加脱离了“风景画”的概念,它是一种基于社会现实和未来人类发展的思考及反省。
韩:这样的创作进行了多久?还会继续朝这个方向再深入吗?
张:这样的尝试持续有一年了。但我还想从这方面再思考一下,比如说对社会、对历史、对现实、对生态的那种关注,我想在我的画面之中再把它继续强化。
“山”与“水”这两个元素,会是持续表现的主题,但画面上不能总是一成不变的东西,我希望能加强对中国的一些文化符号的探讨。例如,盖章的风景系列,我想把那种符号强化:用一些篆刻,就是经常出现在古画上的印章,那些黄帝、收藏家盖在古画上盖章形式,来进一步突出。也许远看整个画面满满的就是一个印章,通过在大的印章里透出一些风景的方式,把二者融合在一起,在印章里透露出一些山水风景的感觉……现在还不是很成熟,这些都需要在慢慢创作的过程当中再体会。
韩:您在此次的展览中,还加入了影像和装置。是完全出于空间上的考虑吗?还是这样的呈现方式能为您的作品带来新的阐释可能?能谈谈这么做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吗?
张:我想对艺术的表现应该是立体的。无论是用油画的方式也好,还是用其他媒介也好;用自己熟悉的那种方式,还是全新的尝试……语言方式不重要,关键是为展览的主题服务,能帮助展览的主题得到最大化得充分展示。
既然要展示“山水幻象”,我就希望除了自己的创作之外,通过选择一些与我作品相关的符号,呈现出中国山水那种多变的、丰富的状态。因此,我把直接记录自然山水的影像、历代艺术家对于山水的描绘、以及我所创作的山水,三者并置起来。这其中,有客观的山水(我收集的许多山水的照片资料),也有主观的山水;有我个人化理解的山水,也有他者经验中的山水;有历史中不变的山水;也有当代被改变的山水……而对于“山水”的不同的理解和表现,势必形成了人间的一种幻象,形成了一种丰富多彩的状态。同时,观众可以在这些不同的山水作品和影像资料之间穿梭,他们也在不经意间融入到了山水之中,使观众能形成自己的感受和视觉体验。最后,整个有公众参与的现场,也成为一个作品——我希望展览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调动多元化的因素,来共同建构起一个立体的、多元的、丰富的、更加完整的“山水”概念。这也是我的艺术作品所力图呈现的主题。
韩:与您过去来自学院派的教育和技艺训练,这样的呈现方式是否有所关联?
张:这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考验。但在画面的手法、油画语言本身上,我从研究生到现在,实际并没有一点没变。对于油画语言的追求,和油画语言本身的研究,不管是画人物,还是画山水,我都很讲究画面的肌理感。同时,在画面的构成上,吸收了很多立体派和抽象画的元素;在色彩上,也受到了印象派的影响;在用笔上,或者说在在画面的黑白处理上,则更多地有一些中国水墨山水的味道在里面。
现在,我的画面上有些很细、很小的黑线,这可能融入了现代的一些潜意识,还有一些比较随意的线条也穿插其中。总之来说,油画语言本身追求一种现代感、丰富感、朦胧感,而我一直对这些进行探索,也做出了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