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产品”
赛格尔对物质的反感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他父亲童年时就从巴基斯坦随家人逃难来到伦敦,对贫穷、饥饿的记忆让父亲将物质看得非常重要。当父亲成为IBM公司的一名高级经理后,他便开始疯狂购物、消费,“他认为购买奢侈品是衡量他事业、生活成功最直接的方式。”他用购买昂贵的玩具作为表达父爱的惟一方式,父子间很少坐下来聊天,哪怕一起踢个球。“物质在我这里行不通,我更期待的是精神交流。”赛格尔说。
在德国洪堡大学读书时,赛格尔主修了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专业:政治经济学和舞蹈。在他看来,“现代社会似乎一切都与物质、金钱相关,人们可能并不真正需要,但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人们总是被教育说要多多挣钱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我选经济学,是想去研究为什么;而舞蹈是一种表演活动,它并不涉及物质,但它产生出的精神上的东西,却能带来收入。”
大学毕业后,赛格尔先在法国实验编舞者杰宏·贝尔和赛尔维·李·罗伊的舞团跳概念舞,随后在比利时当代舞团工作。其间,他创作了短剧《20世纪20分钟》。短剧时长55分钟,舞台上没有任何道具,只有一束光,艺术家裸体站在上面,通过一系列肢体动作表现包括舞蹈大师尼金斯基、乔治·巴兰钦、摩斯·康宁汉等在内的20种舞蹈风格。这部短剧让知名策展人彦斯·霍夫曼看到了赛格尔“惊人的创作才华”。在他的鼓励之下,2000年,赛格尔开始成为一名专职艺术家。
让赛格尔声名鹊起的是他2002年在纽约现代美术馆展出的作品《吻》。展厅内,两名舞蹈演员扮演一对夫妻,伴随着音乐,他们不停地亲吻、抚摸对方,每到一个小节,他们停步在不同的世界名画前,与画中夫妻亲吻、拥抱对方的姿势融为一体。赛格尔不允许对表演进行拍照和摄像。演出结束,《吻》就只能留在记忆里。“《吻》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唤起了人们与艺术的关联,没有浮夸的大型装置,朴素的表演却将历史与现实、艺术与个人的亲密生活连接了起来。”《经济学人》杂志评论道。
纽约现代美术馆最终以四万美元的价格收藏了这件“看不见”的作品。“《吻》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瞬间的艺术能与一幅画或一座雕塑一样,在人们脑海中留下强烈并且持久的印象。这样一来,记忆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产品。”赛格尔说。
“这一次,艺术比科学更有预言性”
2006年,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为赛格尔举办了个展《进步》,赛格尔在其中加入了更多互动。观众进入一个环形展厅,迎面而来的引导者是一位九岁小女孩,她向观众提问:“什么是进步?”观众一般会给出一个比较抽象的答案,在小女孩的要求下,观众会就答案给出一个具体的例子。然后继续前行。
前行中,引导者换成一位少年。小女孩将观众的回答准确转述给这位少年后就走开了。少年会对观众的回答进行一番评论,然后促使观众思考他们最初的答案,再给出一个新的答案。
第三位引导者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将“进步”引向了一个新的角度。他拿出一份科学报告,这份报告上写道:恐龙曾被认为只有单调的灰色和绿色,最新研究却表明,恐龙极有可能有明亮的彩色皮肤,甚至还有艳丽的条纹。许多观众童年时都对恐龙这一早已灭绝的动物着迷,但现在每个人都不得不重新去想象它们。尽管一些艺术家早就在这么做了,“这一次艺术比科学更有预言性”。
最后一位引导者是中年人。他谈论“进步”时,是谈论社会。他刚从保加利亚回来,在那里,他与二十多位年轻人谈起他们的国家和生活。中年人发现,大部分年轻人竟然在缅怀旧日社会主义制度的美好,期待政府照顾好每一个人的诺言兑现。
每位观众参与《进步》,面对的都是不同的引导者。这些引导者并不是专业演员,而是赛格尔招募的,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年龄层普通人。赛格尔对他们进行短期培训,只告诉他们表演的大致框架,但如何与观众对话,则完全靠引导者的即兴发挥。他想营造的效果是,观众与不同年龄的引导者进行交流,其实就是和不同时期的自己对话。“不同年龄段的人对于同一话题的理解会非常不同,也会越来越复杂,这就叫进步。”赛格尔说。像赛格尔所有其它作品的结尾一样,《进步》的对话结束,表演就结束了,不留下任何影像、文字资料。
“艺术品一直是实物的形式,艺术的创作方式也不断随着科技的发展变化着,从最初石洞壁画到如今的网络艺术。我想抛开这些逻辑,证实没有实体的作品也可以永存。”赛格尔说。
【编辑:郭巍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