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山:艺术市场里的三聚氰胺太多了 2012-09-04 16:19:05 来源:搜狐文化 作者:高敬 点击:
思想探险不是靠阅历,靠广泛,而是依据人对自身的境遇、存在感等等关系的深切探究。这么多年来,我看惯了纷纷扰扰的世事,听多了各种喧嚣和口号,认识到一个问题,批判性和对抗性仅仅是一种姿态,代替不了建设和积累。

记者:中国艺术家想在全球化中占据一席之地,最应该搞清楚什么?

 

李小山:全球化是回避不了话题,但是在眼下,全球化就是西方化,中国艺术家不可能把眼睛盯着埃塞俄比亚,盯着洪都拉斯,盯着柬埔寨。我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西方,听他们的评价,看他们的脸色。许多年来,关于中国和西方二元对立的争论没有消停过,而且还会继续下去。中心只有一个,即西方。当阿拉伯人、印度人大谈东西方冲突时,中国不算不内。读读萨伊德的《东方主义》吧,中国占过比重吗?有一点不可否认,在全球化的趋势里,应该包含文化的多样性、独特性和地域性,这不是指我们熟悉的政治术语里讲的世界多极性。同时,我是比较悲观的,我认为在过去两三百年内,中国对于人类文明所做的贡献实在太小了,这或许是我们最应该搞清楚的地方。

 

记者:艺术院校的学生面对成名成家和各种诱惑,难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应该反思教育中存在的什么问题?

 

李小山:老师的头脑都乱成了一锅粥,还能苛求学生吗?教育的弊端是社会关注的热点之一。有学者甚至惊呼,再按现有的教育模式往下走,学生将退化成动物。在种种激愤的言论当中,至少显示了一点,即现存教育体制中存在的问题已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随着教育行政化、官僚化程度的加深,越来越严重挤地压学术空间和思想自由。导致教师队伍精神涣散,职业素质下滑,我曾经把我的一些同事形容成三不主义:不读书,不研究,不上进。所以,没有理由责怪学生,大的环境和氛围如此,与清不清醒其实已无关系。我上课时虽然尽力试图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但是总以苦恼告终。有句名言叫做,青春不是年龄,而是状态。当多数学生丧失了基本的求知欲,丧失了好奇心,才是真正的死穴。就如一个人面对丰盛的饭菜,什么也不想吃,患了厌食症的人,你能指望他身体健康吗?

 

记者:这么说,艺术院校中主要问题来自政策性根源?

 

李小山:这个问题最好由教育部的首长来回答。但我凭着一种常识判断,或者说,从结果倒推原因的话,毫无疑问是这样。人们怀念老北大,老清华,实质是怀念那时的教育机制,怀念那时的知识分子,怀念那时的学术水准。前几年有一个让著名大学校长每人推荐五本书的活动,我仔细看了他们的推荐的书名,说实话,很让人心寒。要么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得不如此,要么是因为他们的学养确实只有如此,前者是虚伪,后者是肤浅,两者都难以容忍。拿《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为例,这是一本励志书呢?还是一部文学精品?关于此小说宣扬的观念,一本政治小册子能够说得更好,而作为文学作品,我看不出有丝毫的美学价值。
在十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一段话:有的人在专家面前是党的干部,在党面前是专家。现在,这样的人多得数不清。从某个角度上讲,现存的教育机制非常“成功”,它制造出了一批又一批螺丝钉,听话、顺从、不叛逆,与社会保持了高度和谐。

 

记者:有人认为,学院知识分子越来越注重个人利益和及时行乐,与现实问题渐行渐远,你觉得呢?

 

李小山:上世纪五十年代被打成的右派当中,有人站出来指责当时的知识分子面对现实问题闭起了眼睛。现在很多人不是闭起眼睛的事了,而是直接把脑袋插进了沙堆,事不关己,天塌下来又不是压着我一个人!

 

记者:有人说,艺术品沦为“洗钱”的工具,是这样吗?

 

李小山:清朝末年有一本《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小说,里面列举的种种怪现状放在我们的现实中,全是小巫见大巫。一些家伙手里握有那么的来路不明的钱,不好好洗洗,你叫他们怎么办?这也说明,我们的艺术市场是失范的,类似于地摊生意,艺术家与购买者讨价还价,与商人一样精明,至于把自己的作品送拍卖行拍卖,自己举牌的事太普遍了,而且,人们对种种欺骗行为完全宽容。在成熟的市场里,艺术家只负责创作,购买者只去画廊或艺术机构挑选作品,相互间形成了诚信的和负责的良性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洗钱”就很困难了。

 

记者:如何看待艺术被资本过度透支的现象?

 

李小山:我想起钱钟书说的,外国的好东西到了中国全变了型。艺术的市场表现又证明了这一点。多数艺术家乐意被透支,今朝有酒今朝醉,赚个盆满钵满再说。经济学常识告诉我们,资本的本质是逐利,正好遇到现在艺术家也是肆意逐利,一拍结合,联手做局,透支还能避免得了?另外,中国没有单纯经济学,只有政治经济学,艺术(特别是书画)市场中有一部分与贿赂有关。很多展览,是以到场官员的级别来衡量展览的规格,能够获得官员(特别是高官)欢心,那就一登龙门了。某些在圈内不被看好的家伙,功夫在诗外,一夜之间发了,是因为有级别特高的首长驾临,握过手拍过照,展览消息上了央视新闻联播。接下来一群操盘手立马跟进,资本的渗透力立竿见影,其画价从几百几千一尺飙升到了几万十几万一尺,事情很简单,便宜货好意思赠送首长吗?现在,大家慢慢重视食品安全了,三聚氰胺人人喊打,可是艺术市场里的三聚氰胺太多了,反正死不了人,大家便视若无睹了。

 

记者:被“宠物化”的艺术明星看重的是艺术生命力,还是曾经的辉煌?

 

李小山:“宠物化”这个说法有点过于情绪化了吧?别的不说,你不妨数数我们一千年的艺术史,每个朝代你能脱口报出几个大家和大师来?短短三十年的中国当代艺术,有一两个、两三个艺术家突显出来,就差不多了。他们目前的辉煌已被机遇铸就——也包括他们的才华和努力。至于他们是否看重艺术生命力,得他们自己回答,看他们作品,似乎没给予我们以很多信心。

 

记者:那么,当代艺术是否越来越缺乏实验性?

 

李小山:不能夸大实验性的功效和意义。艺术家创作活动和科学家在实验室做实验毕竟是有区别的。从整体上看,实验性有助于艺术保持活力和创造,但具体到艺术家个体,差异就太大了。有的艺术家追求实验性,哪怕哗众取宠也在所不惜,劳森伯格,杰夫•昆斯都是这样;有的艺术家安于稳定,莫兰蒂一辈子画他的瓶瓶罐罐,也没什么不好。中国当代艺术的实验性本来就弱,西方版本摆在那里,学习、借鉴、挪用等等,原创的东西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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