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义老师在布展过程中
编者按：
2012年10月13日下午4时，“自在之物”：乌托邦、波普与个人神学——王广义艺术回顾展在今日美术馆隆重开幕。在开幕之前，王广义老师和黄专老师依然进行着细节的调整，为完美呈现展览而做着最后的努力。在上午11时，王广义老师百忙之中依然接受了99艺术网的专访，以下为访谈内容：
99艺术网：黄专老师是这次展览的策展人，应该也是特别了解您的，您和他最初结识是什么时候？
王广义：最初是1990年在武汉认识的。
99艺术网：黄老师一直对您挺关注，为您策展也写了很多关于您艺术的文章，他对您的艺术之所以这么感兴趣是因为什么？
王广义：首先是我们在精神层面上互相能够理解，或者是我们关注的某些基本问题相似。
99艺术网：您是一个个性非常强的艺术家，有强烈的独立思想，黄老师也是非常有建树的批评家、学者，您和他的合作之间有没有就某些问题产生过激烈冲突？
王广义：激烈冲突没有，但是毫无疑问有一些不太一样的看法，通过沟通大家慢慢理解，因为毕竟是两个人不可能是像一个人一样，肯定会有差异。因为他作为批评家、作为一个学者，他关心的问题应当和艺术家不太一样，他可能更关心历史整个的脉络，艺术家是非常自我的，这个不太一样。
99艺术网：这次回顾展，之前您也提到过是对自己艺术旅程的一种“审判”，其实也是对人生的一种回看，任何成功人士和人生经历都是有很多关系的，这和您的人生经历有哪些方面是有必不可少联系的？
王广义：每个艺术家的成长经历都是有特殊性的，也许每个艺术家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走哪些道路，这个成长经历主要是说他的精神起点决定了他以后看艺术，包括看世界的不同。
99艺术网：我们相对来说处于的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和平、平顺的，虽然也有一些问题，不像您二十多岁处于的年代比较动荡，经历了上山下乡之类的，在您人生当中有没有哪些阶段是变化比较大的？或者有没有一些事情对您影响比较大？
王广义：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是一个平庸的时代，而80年代倒是一个充满幻觉的年代。对我而言比较大的事情是参与了’85新潮，但是这个事情带有一种偶然性。我们的年龄做这样的事情并没有想到二十多年之后它变成历史。我现在觉得所有的历史和所谓的历史都是那些创造历史的人不经意间创造的，不是想好了这个历史才去做，偶然性很大。这个对我是很重要的。
99艺术网：当初您接触绘画对您意味着什么？您现在到了这个地位，有这样的成就，现在感觉艺术对您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王广义：首先是艺术具有的神秘性吸引我走向了这条道路,一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艺术的神秘性和它具有的形而上的品质是艺术最基本的东西。
99艺术网：从您作品当中可以看到很强烈的观念性，这种爱思考、发问与您的爱好有什么关系？
王广义：不是说我应当如何，艺术家就应当如此，如果艺术家不是这样倒是一件可疑的事情，艺术家应该这样，因为艺术这件事情在我看来都不应当是一件审美的事情。现在我们看艺术的态度都是下降式的看法，用一个词就是“时尚”，这样一种态度应当是挺瓦解艺术的。现在我们所面临的现状有这个问题，人们看艺术、看艺术家都很匆忙，甚至也不大想了解艺术家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艺术家有时候在一个特定的经历中谈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看法，但是人们常常会忽略，可能会记住他说的一句玩笑话。
99艺术网：爱思考的人往往会引领一些人前进，也挺爱折腾事儿的，您刚才提到’85新潮、包括“北方艺术群体”、“珠海会议”您都是主要策划和参与者，您的作品也从“北方极地”到“后古典”有了很大的变化，这跟您从哈尔滨到珠海这样一个地理位置的转换有关系吗？
王广义：应当有关系或者说有部分关系，因为离开了北方那种自然的场景。其实我会思考一些问题，主要还是我到珠海之后，和我读的一些书有关系，读贡布里希关于艺术的一种说法叫做“图式修正和自然的匹配原则”，他的这些说法让我觉得艺术和历史应该是构成关系的，不仅仅是一个自然的景观给你提供的一个精神的想象。艺术应当和历史有关，我们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创造，所谓的创造都是在历史背景之下对已有的文化事实的一个修正态度，有这样一个态度对我那个时间的创作是非常有影响的，就是我创作的“后古典系列”。那个阶段我把人类在信仰状态下创造的无数历史图像呈现在我面前，以我的方法和方式选择多种可能性进行修正，那个阶段对我是非常重要的，让我意识到艺术是历史的产物，有一个复杂精神观念，而不仅仅是自然场景提供的一种感觉。
99艺术网：“后古典”是当时比较受认可的一个系列，为什么后来又转到“毛泽东系列”，而且在画面上打格，这种方法是想打破什么？
王广义：从艺术家而言有一个自身的逻辑，当我的“后古典”创作一段时间，批评家、理论家都认为很好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心里有一种感觉，“后古典系列”是对历史修正的态度，我觉得艺术应该跟历史相关。同时让我有一种困惑，如果艺术仅仅和历史相关，那我和存在的这个特定生活现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样的思考状态下有一种意识，我觉得艺术和历史相关有一个基点，这个基点就是我生活的现实所有的经验对我构成的关系，这个对我很重要。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我才开始创作了“毛泽东系列”，因为毛泽东对我而言既构成了历史的问题，也构成了现实的问题。历史的问题是毛泽东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存在着，但是他作为现实的人对我构成巨大的影响，因为我的青少年时期在毛的教育逻辑下产生的，所以毛泽东身上具有历史和现实的双重性，这是我选择他的原因。
在画面上打格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想法，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被神化的原因是由于公众的偶像心理决定的，他们共同创造了毛的神话。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要打格放大，九宫格通过打格把一个微小的事物放大了。我觉得毛泽东从一个普通人被无数人的偶像崇拜心理放大了，类似于打格放大，但是放大之后格需要伸展。我画“毛泽东”这件作品把格又重新还原在画面上，有一种隐喻，毛泽东被放大成神，同时我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将神还原到人的平台上。九宫格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能把微小的事物放大，也能把一个巨大的事物缩小，其实我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想法。
99艺术网：后来您又到了武汉，由此产生了最著名的“大批判系列”，也就是现在大家一说起来王广义就是“大批判”、政治波普，您自身想大家一提到您就跟政治符号相捆绑在一起吗？
王广义：我当然不希望了。艺术家创作作品的本意，对公众和媒体而言，他们有时候会忽略的，有的时候会从一种媒体的逻辑、新闻逻辑选择一个点夸大。因为“大批判系列”的作品确实具有这样一种被误解的属性，人们很容易误解它，而且误解它之后又很容易被传播。“大批判”导致和政治有关系，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当然通过这次回顾展也是要完整地呈现我的艺术思想线索，让人们完整地理解它，“大批判”仅仅是我整个创作历程中的一个环节。当然在我所有的艺术作品当中毫无疑问有政治因素，但是这个政治因素，我更准确地说是作为艺术的政治，在我的世界当中政治是艺术的仆人。在我的艺术中的位置是这样的，政治是作为艺术的仆人而存在的，但是人们往往会夸大，我认为不对，如果仔细地看过我走过的历程就能够理解我所说的“政治是艺术的仆人”的含义。
99艺术网：据了解1993年是您各方面转变比较大的一年，生活和艺术成就上都有很大的改善，这样转折以后您对艺术想得更多的是什么？在哪些方面有所转变？
王广义：毫无疑问生活有所改变，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93年之后我对艺术的看法可能更成熟了。因为93年我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我更直观的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当代艺术的一个状况，这个对我是非常有意义的。
99艺术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装置的呢？
王广义：很早，这个展览的上可以看到最早的一件装置，是89年做的《易燃易爆》。
99艺术网：近年，您做了很多装置作品，《基础教育》、《唯物主义者》、《冷战美学》等代表作，您觉得装置对于您而言，从哪些方面更能丰富您的艺术观念和语言？
王广义：我作为一个艺术家会使用各种材料和各种方式做作品，这个取决于我要表达思想的方式，更适合用哪种方式表达。所以说我不愿意这样划分艺术家，我觉得艺术家在使用任何方式表达上都是自由的，这更符合艺术家的身份，无论局限在某一方面都是有问题的。
99艺术网：您的作品发展过程，虽然有着明显的变化，但是也有很明显的王广义标签，此次展览的回顾展部分，提到“个人神学”，该如何解读？
王广义：我作为艺术家所理解的“个人神学”，是对自然的一种恐惧感觉，具有普遍性、相通性，但是作为一个个人又具有一种独特的感受。个人的独特感受就在个人身上，简单地说在普通信仰的状态之下，做一个生命的个体要具有独特性，这里的神学含义是一种泛宗教的概念，普遍意义上的东西，而不是我们信仰什么，这个要分开。
99艺术网：任何艺术家在创作漫长的历程中都有遇到瓶颈的时候，不知道您都在哪些阶段明显的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又会采取什么方法化解矛盾迷茫和提升自己？
王广义：瓶颈无所不在。一般这种情况我会不想这件事情，想别的事情。
99艺术网：您虽然名声远播，却极少做个展，您是在沉潜使自己不要那么迅猛发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王广义：还是我自身的原因，我希望把一件事情想好或者是慢慢地来。思想是一件很慢的事情，不要太急促，这个时代已经很急促了，艺术家加速这个急促就不好了。
99艺术网：“自在之物”是这次主题展的名称，当然这也是这次展出的一件作品名称，这个具有宗教和哲学性质的词汇，您是如何理解的？
王广义：“自在之物”最简单的理解是说我们所不能认知的事物。人的认识是有一个边界的，我们对不能认知的事物或者认知不到的事物要保持一个崇敬、敬畏的心理，这个很重要。
99艺术网：任何观念都是人在不同阶段的思想产物，强调“自在”是否和现在的状态有关？是一种描述还是一种渴望？
王广义：不是，“自在之物”是康德的一个哲学概念，“自在之物”这个哲学概念困扰着人类几百年，“自在之物”是人类永恒的命题，我并不理解，但我却被它深深地困扰。因为我作为一个“存在者”，在感官的表象之中努力寻找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也是我做艺术的动力。
99艺术网：其实很多艺术家成为艺术界明星之后，就更加忙碌到处参加活动，而投入精力做创作的时间越来越少，不知道您是如何配比时间表的？
王广义：对我而言，我不参加与艺术无关的活动，当然，我也不认为我是明星。
99艺术网：这次大型回顾展和主题展，您觉得和以前个展大不同之处在于哪些方面？
王广义：我觉得这次回顾展更完整、更全面地呈现了我漫长的艺术道路的精神线索，而以前的个展呈现的是我艺术道路的一个横切面。
99艺术网：今后有哪些计划和安排？
王广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而且我也不喜欢计划和安排。一切都在不确定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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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