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述在四川美院是一个很特别的画家。他和几位同学一道从附中升入美院油画系,又同读一个研究生班毕业,堪称四川美院最科班出道的嫡系部队。
那是1988年,记得在毕业作品展上,有人对其中写实作品大加赞扬,而对杨述的涂鸦式油画则贬抑有甚。其实,杨述画画的才气充盈其间,内行一望便知。只不过和中国美术院校的正统要求相距甚远,不容易受人赏识罢了。我一直认为杨述对于四川美院特别重要,因为他跳开了一个点,也就在因循的线性思维中拉开了一个面。在写实与涂鸦之间,后来者可以回旋的余地大矣。
转眼已是多年。杨述的同学做官的做官、经商的经商、当教授的当教授,只有杨述还是平头百姓一个,笑嘻嘻的生活在四川美院。
他的兴趣在画画,一直保持着创作状态。即便有时为生活所迫,去做点雕塑、搞点装修之类,也始终心不在焉。终于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但还是象个单身汉。有时突然告诉你,他去了越南,还介绍些西贡的青年画家;有时又刚从印度返回,带来印度佛教装饰繁复的挂历。这些年,他画了不少画,也参加了许多展览,但以画为生的愿望从未实现。直到最近,才有消息传来,说是三尚艺术要收藏存画,代理作品。这是好事。象杨述这样优秀的画家,要没人搭理,那真是国中无人,老天走眼。时至今日,杨述可以安心画一阵子了。也许该有点这样的心态: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不必太在意赚钱,也不必太在意成功,但应在乎创作的持续与深入、敏感与力度。
杨述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他毕业不久即遭遇89事件,这段时间的作品充满焦虑不安,常常以强烈的红色和黑色构成画面的紧张关系,再加上某些异样的形象:怒目而视的人、枯骨粼粼的鱼、断裂的手脚、变形的汽车,等等。不仅红与黑是社会不安的象征,其喧嚣而紊乱的线形,也是内心苦闷的象征。
接下来,杨述画了一大批黑白作品,尽管也是在混乱中求得秩序,但慢慢开始从情结表达转向涂鸦的游戏。少了些表现,多了些构成,更象是都市的摇滚,让人激动,但音响和音乐本身似乎占越来越大的成分。这个阶段,画布上的肌理,线形中的层次,在杨述创作中成了举足轻重的东西。涂鸦和卡通、符号和文字,穿插交织,有一种无拘束的幽然感和戏谑性。这是消解与建构同时进行的过程,消解学院规范和身心局限,在一种离家出走的暂时的轻松之中,去取得每一幅画在构造上的平衡。——这也是杨述的心理上的平衡,难怪他总是笑嘻嘻的生活在四川美院,从不占公家的便宜,也不羡体系的好处。
最近几年,杨述的画风有了比较大的变化。首先是用色,他开始在蓝色、黄色或灰色的底子上突显粉色。团块状的粉色有一种肌体之感,艳丽而色情,给视觉以戏谑的挑衅,亦给画面带来新鲜的活力。不再有沉重的原色,不再有总体的形象,只有作为形体和色彩的团块在画布上的拉扯。——这种拉扯在杨述的笔下充满动感,生动而活跃。画面上的某些对立,似乎不再有你死我活的紧张,而是拔河式的均衡、劲健以及充满张力的快乐。我不知道杨述是怎样理解消费时代多元文化的市俗与经典性,但我看他的画,总能感受到我们所处时代的气息。如果把他的画挂在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大厅里,人们肯定会惊叹:原来涂鸦也可以如此高级、富贵和雅致。其实雅和俗之间,并没有人们所设想的那么大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杨述肯定不是一个创造图式的画家,他从不复制自己的作品。无论他是介入社会还是自处边缘,他都以身心俱在的方式投入绘画,其身体感觉、其精神状态,给人以在场之感。在个人与社会之间、在真实与梦幻之间、在绘画和书写之间、在涂鸦和构思之间、在放纵和秩序之间,杨述进入自由,常常让人意外又让人惊喜。
作为一个天然与天真的画家,杨述的天分超过了许多人。我很喜欢其绘画,难免多说些赞美的话。但面对他的作品,我经常想的问题是:如果杨述及其创作更深邃一些,他的画会是怎样的呢?
2005年8月31日
【编辑:贾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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