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节,许江思绪万千,为什么呢?“年头的南方大雪,让整个中国的神经都系在了滚滚的车轮之上。20多亿人流的迁徙,原本就令所有的地球人都倒吸一口气。但这意想不到、却又接连不断的大雪,阻塞道路,切断交通,竟把年关之关——那数亿返乡者的梦,真的变成了难以穿越的天堑,变作世道人心的关隘。在这后面深隐的是:一年一度的年关交通的老问题,被大雪冰寒的严酷冷冻,转换成了对于流动人群、尤其是城乡劳工流动人群寄予同情和关怀的社会问题。大年夜、明盏下团聚的人们,心头存着同一件事:对于那些异乡的流徙者的挂牵。这份挂牵又持续地延展而为对于他们的生活和感情的关注。南方的大雪,突如其来,把一个庞大的交通问题,酿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关怀和生存关怀。”这引发了许江对乡间葵园和游子返乡的情感重塑。
改革开放的30年,让我们生活在“城外乡外”的快城时代,当许江这代人渐渐地走出国门,看到了西方的世界,看到了西方的城市,开阔的眼界,异域文化的冲击反而提醒、帮助我们追问、重返自己的历史、文化以及自己的精神家园。它们都去哪里了?谁都没有想到中国迅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此起彼伏的都市都在“城外乡外”突飞耸立,这是一个视觉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双重变幻,这深刻地触动着许江的心灵。所有的这些“城外乡外”的意义交叠在一起,使许江这代人变成很特殊的一代人,就像葵那样,它的辉煌和颓败叠合在一起,令许江难忘难舍,这是许江这代人特殊的图腾崇拜。由于遇上了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变迁,许江总是在寻找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葵香,自己的榕树和自己的身影。许江在都市与葵园的双重交透中追问:“面对一座城市,任何居者都只是‘客’。对于所处的空间而言,我们可以是城外的人,也可以是城里的人;对于所持有的身份而言,我们可以是移民,即外来的移居者,也可以是市民,即原生的世居者;对于家园而言,我们可以是城市的匆匆过客,也可以是认同城市文化、视城市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宿所的归宿者。”
何谓拯救?许江喃喃地说:“葵用她的垂垂老矣和对葵子的呵护,让一种逝去和未来并存,让一种感伤和庄严并存,让一种拯救的仪态注入植物凡常的现象之中,并从那里传递出一份沉甸甸的生机。我们的精神仿佛也被带到这样一个特殊的结点,这样一个逝去与希望交叠的界面,在那里被这生机深深地点燃和感动。而那被拯救的实质是我们自身。”如果是这样,我们已经离开了家园、离开了乡村、离开了古老的城市,我们被挤压在古城和乡村的外面,这难道就是这个时代的都市吗?如果不是,那么,家园、乡村、古城,它们在哪里?当我们为一座座“城外乡外”的都市沾沾自喜,欢呼雀跃的获得一种现代生活时,为什么心灵难安?为什么把我们的身躯和视线挂在了空中,土地在哪里?榕树在哪里?古寺里那口慢吞吞的钟在哪里?乡音在哪里?如果真的没有了,我们的心就回不去了,因为,当我们“改造”家园的同时,也就删除了千百年以来多少代人共同的家园。如果是这样,我们其实是被“改造”赶出了家园,难道未来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没有家园的民族吗?因此,许江在他的艺术中要借葵思家,要借园引梦。难道对于一个生活在“都市”中的人都在“失园”中寻觅乡梦吗?如果我们的内心承认这一点,那么,我们能不能把所谓的“都市”通过拯救的力量,变成“都园”?
“都园”在哪里?在许江的心目中,自己似乎已化为一位“都市营造”的归宿者、“影像生存”的归宿者和“快城快客”的归宿者。因此,对于现代新都市而言就是古城之外的海市蜃楼,就是乡村之外的新都市克隆缩小版。而这一切正是构成了今日都市景观的现实,因此,许江一直想把葵的精神移植到都市之中,这也是对“营”的另一种含义。其实,在许江的心目中,葵园应该是连接都市与乡村的花园,使得“营”才能在中国的语境中来去自如,葵在都市里扎根发芽、茁壮成长。如果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葵的都市,应称之为都园,这就是胸中植葵者的向往,这就是许江的“超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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