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节奏感
空间庇护人的身体,“这是人的第二种饥饿”,君特.格拉斯说。另两种饥饿是真正的饥饿与性。饥饿是身体感觉,身体感觉提出对空间的要求。中文的“被”字也是身体的一部分,“皮”与“衣”。到底是被保护了,被温暖了?还是被侵犯了,被拆迁了?恐怕没有人喜欢后者。
环顾四周,还是后者发生的情况多多。近10年了,我被搬迁了4次。大都是身不得已的第二种饥饿指导下的运动。究其原因,有3次是因为空间背后的资本发出的指令。而资本的所有者并不因为空间,而是因为空间的价值,可见空间可以产生另一种饥饿:财富。
第四种叫做“财富”的饥饿像幽灵一样在北京的上空徘徊。这位幽灵堂而皇之,占据人们的居所,给另外一些居所画上“拆”的符号。幽灵指挥大批的建筑工人,建筑新的,更高的,平庸没有特色的住宅群。城市空间像洪水一样向市郊侵袭,续而向农村扩大。到处都是建设工地,每个角落都是房市的宣传。我曾暂居的高碑店街道拆掉了道路两侧的平房,新盖上均高12M,间隔4M,没有绿地的联排仿古建楼群。
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情景——第四种饥饿感控制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虽然欲望与生产力成就了发展(去年的土地财政数字增长30%),也造就城市的平庸和空泛。除了不间断的噪音与空气污染之外,充满了汽车的交通景象成了繁华市街上的重要特色。
如果掌握了城市生命的旋律,应该是停下来,反省一下,交换意见,对现场检证的时候了。古老的易经一直提醒我们存在着阴阳的转换方式。这是必须参照的智慧,尽管没有清楚可见的结论。城市应有独立的节奏感,相对于速度,静止也可以产生正面的效果。
对于艺术来说,静止的状态更接近创造。
北京正计划打造世界城市,这是一个迷人的计划。在发表的计划项目里,我们看到多项技术目标可使北京成为绝对的建设城市。世界城市的生活就是活动筋骨吗?无庸质疑是技术官僚们的片断臆想。看看北京欲加攀比的世界城市,大都在20年前结束建设时代了。理想一点的选择目标是:一代人的精神创造,城市文明的成就,人间关系结构的宽容与知性,生产与延续利用的物质存在,城市与自然景观融合的丰富生态,以最大的努力通达社会的文化质量,用以辐射人们的生活品质。
因此要停止一些迫不及待的改造计划,土地储备计划,停止对现状仍旧生腾活跃的白塔寺地区,鼓楼地区的改造计划——不是说不可为,而是可以寻找更加尊重历史感觉的,尊重人群空间记忆的改造方式。
有创造性的文化形式,往往融合在看似底层的充实生活之中。
创造,或培养创造环境无法在生产模式里诞生。
同样可以分析,城市愈加单向依靠科学与技术的进步,生产的效率与规模,独立的创造因素就愈向分裂和枯竭,反而限制科学与技术的自主开发。这是一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的悖论。
回到静止状态,倾听它的节奏感。静止与运动的不同在于,它关注非表象的东西,沉浸于本质。它的节奏不符合高潮,却揭示连续。
为了回答《生活周刊》什么是“艺术理想”的问题,阿波利奈尔写道:
“毫无理想——只有存在的一切;
我本身、我的感觉、我的想象;
其它人、他们的感觉、他们的想象;
事物、它们的外形、它们的属性;
令人惊讶的事,由此孕育的生命和由此改变的东西。
* 引自曹雪芹《红楼梦》第五回故事里的诗句。
2010-5-9
【编辑: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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