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吴树《谁在拍卖中国》 第六章 “佳苏帝国”明天拍卖什么？
诺丁山上的“大汉王朝”
采访时间：2009年。
采访地点：英国伦敦。
受访人：阿德莱德先生。
采访人：罗曼。
文字整理：本书作者。
一个在情场和生意场上全都失意得一塌糊涂的旅行书店男老板，一个红得发紫的国际电影女明星，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一个神奇的地方，他们竟然不可思议地爱得死去活来……这是英、美联合摄制的电影《诺丁山》为患爱情饥渴症的人们讲述的一个甜点故事，影片片名及主要拍摄地点就在英国伦敦的诺丁山，这部电影让默默无闻的诺丁山一夜之间燃烧起来。
其实，英国人自身严重缺乏浪漫精神，此类故事往往需要借助外国人帮他们想象，就如同色彩缤纷、华丽诡异的诺丁山文化一样，尽管那个地方准确无误地属于伦敦西区，但是当你置身于那些扭动着的彩色屁股当中，去欣赏那里五颜六色的化妆舞会、风格迥异的钢鼓乐队，还有卡利普索歌曲和索加音乐，似乎谁都不相信那一切会是纯种英国人的狂欢节。确实是这样，就连同诺丁山那一排排吸引游客的古董商店、还有期间展示的耀眼的古族历史文化，也没多少是大英帝国自身的遗产。
我造访诺丁山，并非为了去追踪那部电影名片的真实原型，而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一个非常老套、但却是千真万确的故事。这故事的开头依旧是“Long long ago……”
多年以前，有一位英国妇女在一位老伯爵家当家庭教师，当她的学生长大以后，她向老伯爵告辞回家。老伯爵为了感谢家庭教师多年来对自己孙子付出的心血，随手送给她一件礼物——一只硕大的彩色瓷器金鱼缸，并派专人用马车将女教师和那只大鱼缸送回伦敦郊区。
多年以后，那位女教师早已作古，她的孙子继承了她和丈夫、儿子的全部遗产，当然也包括那只彩色的瓷器金鱼缸。有一年，她的孙子失业了，家庭发生经济危机，有人对她孙子说：“嗨，你家里那只大鱼缸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古董吗？与其被你放在院子里喂奶牛，为什么不送到拍卖行去碰碰运气？”
于是，女教师的孙子将那只大鱼缸洗洗干净，开车将它送进伦敦的一家拍卖行。拍卖行负责接待的人是一位大胖子，他一看见鱼缸，眼睛睁得比吃食的奶牛眼还要大，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以后，问那孙子：“您知道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吗？”
“知道，奶奶说是伯爵家的金鱼缸，我多年来一直用它装饲料喂奶牛！”
“喂奶牛？哈哈哈……您真会搞笑！”拍卖行的胖子乐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让身体立正。“感谢上帝赐给您一个伟大的奶奶，不对，还要感谢您的奶奶在天之灵帮助了您，没让那只愚蠢的奶牛打破这只鱼缸……我们收下了，您想卖多少钱？”
那孙子支支吾吾地说：“您能给我多少钱？”
那胖子夸张地：“您需要多少钱我就帮您卖多少钱！”
那孙子听这么说，认真算了一笔账：老婆快生孩子了、房顶年久失修、老父亲小肠疝气要动手术……他鼓足勇气，有些难为情地说：“嗯，我们家的确有些难处，要不然也不会将奶奶的遗物卖掉。您，能不能给我9000英镑？”
那胖子又一次笑得东倒西歪：“您真逗……这样吧，起拍价暂定20万英镑，怎么样？”
这一回轮到那孙子大笑了，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签委托合同的时候，他看到拍卖行的胖子在拍品名录上写着：“16世纪中国明代嘉靖年制五彩鱼缸……”那孙子临出门十分感叹地对拍卖行的胖子说：“我就知道这个鱼缸非比寻常，用它装饲料喂的奶牛每天要比别的牛多产好几磅牛奶！”
有着犹太人血统的阿德莱德先生是一位智慧非凡的英国古董商，他的一位表亲曾经做过我的学生，那个老掉牙的故事我也是从学生那里听来的。毫无悬念，那只起拍价20万英镑的馅儿饼，当年正是砸在他的脑袋上。
“没错，那只公元16世纪的中国嘉靖五彩金鱼缸原来属于我，是它改变了我们家族的命运！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就连中国在地球的哪个方向也不知道，但中国的皇帝却帮了我一个大忙！要知道，拍回来60多万英镑对于我们这个贫困家庭来说，简直就像是成功地抢劫了一家银行！从那以后，我开始学习中文、学习古董知识，后来又做起了古董生意……”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光阴，阿德莱德先生回忆起那次拍卖依旧红光满面、激动不已。他接着又告诉我：“您知道吗，那只鱼缸后来又被人卖了一次，成交价100多万英镑！听说买主还是你们中国人。伦敦的古董商大家都爱开玩笑说，中国人现在有钱了，要把所有来自中国的古董全部都买回去！”阿德莱德先生爽朗地笑着，我听出来他说这话是真心的恭维，可我听了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阿德莱德先生的古董店是一幢3层高的小楼，开设在波多贝罗大街。那是诺丁山地区最著名的一条商业大街，极具浓郁的维多利亚时期风格，大大小小的古董店、杂货市场，经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工艺品、民族装饰、家具。与大多数古董店一样，这家古董店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与特色，其中有两层楼专门经营中国古代的瓷器、青铜器和玉器，少有几幅中国当代油画，还有一层则经营一些欧洲现代潜力派画家的油画。
我与阿德莱德先生的对话一半用汉语，一半用英语，因为尽管他的汉语发音含混不清，但是他却很痴迷学习汉语。他说每一位进到店里面的中国人，都是他的汉语老师。
“你们中国很伟大，从今天到古代都是这样！”这是阿德莱德先生正式接受我采访后说的第一句汉语。出洋多年，所接触的老外，只要愿意，大多数人都懂得怎样去满足中国人的虚荣心。不同的是，这后一句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会是“从古到今”，而许多西方人则习惯说“从今到古”。
阿德莱德先生向我介绍他的古董店：“我这个店里一共有2500多件中国陶瓷器，其中陶器800多件，瓷器1700件，大部分是10年前从瑞典等欧洲国家收来的清代外销瓷，现在打算抓紧时间把这些东西卖掉，哪怕价格低一点也卖！”
“为什么？”我问他。
“站在商业角度上讲，明清两代官窑瓷器的价格很多都已经接近顶部，那么其它同类商品的价格都会随之走低。所以，我这几年开始重点收藏更古老的中国古董，特别是今年佳士得在法国拍卖圆明园文物的事件发生后，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今后中国古代陶瓷的市场份额，会逐步向宋代以前的器物倾斜！”
果然如此，在阿德莱德的古玩店里，一般明清两代外销瓷只卖到几百英镑，一些常见的立器，如花瓶、炉、罐之类，挂价在一两千英镑左右。就算上有些带款的清代官窑小器，如盘碗之类，标价顶多也只有几万英镑。
“这些有款的官窑瓷器，目前的拍卖成交价还是很高，您为什么不送拍卖行呢？说不准天上又会掉下一块几十上百万英镑的馅儿饼，再次砸在您的脑袋上？”我开玩笑说。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