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芽访谈——周春芽四十周年回顾展画册
0条评论 2013-08-03 17:09:17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栗宪庭

周:对,包括当时的装置、图片。当时觉得是照片还是艺术呢,很奇怪,很大一张照片,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后来回国之前,在卡塞尔看了两个展览,一个是奥地利行为艺术回顾展,一个是红黄蓝三原色的展览。“红黄蓝”是把历史上所有有三原色的绘画做一个展览,包括传统绘画和最新的绘画。这两个展览是一个策展人搞的,在多库门塔展厅,平时那里是空的,1998年开始,卡塞尔把展厅用起来。开幕式一个朋友带我去了,奥地利的总理也来了,行为艺术1962年从奥地利开始,当时警察还抓,照片都纪录下来的。奥地利总理讲了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今天行为艺术到现在也是不被人接受的,但正是因为今天有我们行为艺术的回顾,才有对面“红黄蓝”艺术展览的发展,我觉得他说的这个关系是对的,艺术始终往前冲,整个应该往前走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时我在德国看的,听的,对我现在都起很大影响,对现在都有一种支撑的力量,使我再往前走。

栗:回来是哪年?

周:1998年1月,其实回来也很偶然,老莱也要开始系统了解《收租院》,我必须回国陪他,还有也想家了,思乡的感情。有段时间喜欢听古筝、古琴,我出国前完全听西方的东西,中国传统的东西一概不知道,什么文言文……在卡塞尔时有一对国内的朋友,男的弹琵琶的,女的弹古筝的,他们让我帮忙问问想出国发展,给我寄来一盘磁带,里面都是他们弹的古曲,我一听,当时听古筝《塞上曲》,说的是王昭君出塞,在荒漠,一步一回头,对祖国很思念,又要回去,我一听觉得有点像自己嘛,从此很多年我都听古筝古琴,觉得这能勾你的心,我在奥地利听斯美塔那的音乐,也是在赞美他的祖国的自然风景,但是听他们古筝、琵琶的音乐就有强烈的思乡情绪,我给他们写了差不多十几页的信,那封信现在找出来就好了,分析为什么不要来,其实后来想也不对,我不出国也没有这个体会。回国后我对中国传统的东西感兴趣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栗:回来是住在我那?

周:对,回来就是住你那,我以前去北京都住你那,你很忙,在做大展。

栗:那时候你回来他跟你一块回来的么?

周:没有,后来他才来的。你当时在做大展,好像还在闹离婚。

栗:已经离了,我住在办公室。给了你一个有漏洞的铺盖。

周:呵呵,有意思。

栗:回来后接着画了一段头像?

周:那是第二年了。刚回来时老莱要做《收租院》,我帮他收集资料;接着是六四,那种形势不想画画的,作为一个人肯定是有正义感的,我是很幸运的,我经历了“六•四”,我看到了“六•四”。很多人说,你晚回来些能拿到国家居住权,其实我觉得自己幸好在“六•四”前回来了,看到中国的变化,一下子对社会有种失望,那年其实没有画画,我从90年开始画画,画了一批头像。

栗:延续了你在德国画的素描头像,在德国毕业创作是素描么?

周:素描的全身,《美术》杂志登的是一个全身的,许多鼻子,眼睛耳朵都很怪,像毕加索那样很怪的。回来画了一批油画,头像。

栗:提前做了肌理。

周:把藏民的头像画的很怪,有肖像因素,不像以前画风景。1990年画的,同时对传统的东西感兴趣,可能是听古筝听多了,一下子买了很多书。

栗:我有个想法,那时我去过你家,画院宿舍那,你是在何多苓楼上还是楼下,好像是一楼。

周:你去了很多次。

栗:我住的房间就是你的书房还是工作室,我看到你买了很多国画的画册,我自己学国画出身的。你看中国传统绘画是从表现主义这个切口进去,因为表现主义和中国传统绘画都是写意的。

周:对,所以后来我对八大山人和黄宾虹特别感兴趣。事实上当时黄宾虹在一个杂志当编辑,他好像看了一个印象派的什么画,所以他画的东西放的很开。所以我对他们俩是最感兴趣的,画册全部买齐揣摩。我对中国传统的历史一点不懂,我是从形态上看,包括我现在画风景 ,就是当时看黄宾虹画的那种印象,就凭感觉地画。

栗:然后就开始画石头的那些?

周:对,但那个开始还有点带模仿性质,开始画石头系列,山水。

栗:太湖石?

周:太湖石是后来画的了,是黑根死后,又开始对石头感兴趣,这之前画的石头你很少看见。现在拍卖基本拿的这批画出来,之前那批画的没发表也没参加展览,参加展览的是中国经验展的那批画。你当时觉得那画还可以,说了几句话。我们五个人做的中国经验展,那五张画是比较重要的,有点中国传统画法。我让你说老实话,你说的很具体,当时你说了两个人,一个是晓刚,他当时刚有点大家庭的苗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然后你又说我,我当时其实很不自信,那个展览里叶永青都搞装置了,很前卫了,王川也画得很前卫,我当时是很保守,很传统的心态出来的,但你当时说我的东西有个性,有自己的一种语言。那对我鼓励很大的,我一下子很自信了。你说一个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面貌。

栗:也是说用了一些文人画的笔法。

周:对。其实后来看那批画很怪诞。

栗:那是个起点,是你后来形成风格最重要的起点,从受西方表现主义影响,重新发现文人画传统和笔墨写意。

周:但是开始还觉得想法不是很完整,朦朦胧胧的,用中国传统画法画石头,我觉得结合的较好的还是画“黑根一家”系列(图3.11.6)的时候开始的。那是把书法,书写的画具体的人,现实的东西,画我身边的人,画狗,一直延续下来,我现在画风景对自然,对人的看法,实际就糅合进去了,而不是把石头和画法简单相加,石头、山水都是传统题材,那时还是模仿,只是色彩不一样,受表现主义影响,中国传统的色彩比较淡,我画的强一点。过几年后,我再想德国新表现的东西,现在用这个多一点,画狗的那种,这是潜移默化的,不是故意去想的。

栗:太湖石在中间……

周:太湖石是很怪的一个系列(图3.11.7),当时有一年半没画狗,想换个题材,就去了苏州几次,在园林里坐着,到黄昏时看太湖石,觉得它是中国传统的一个象征,很坚硬、丰富,但是又很怪诞,像骷髅一样。

栗:有一种神秘和变态。

周:变态!所以我后来画太湖石(图3.11.8),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画血,后来看石头里面有泥巴,调色时红色调多了一点,画上去血留下来的那种感觉,我觉得有点像太湖石,太湖石表面看是园林一部分,实际是中国传统文化架空的骷髅,还有很色情的东西。后来在川美的一次演讲、王广义我们几个艺术家演讲,学生说太湖石有很色情,暴力的一面,后来一看真是这样,其实太湖石系列发展下去会很有意思。我不喜欢固定在一个题材,人们都喜欢认一个符号,一个画狗的画家,或者什么画家,没什么意思。

栗:接着就是绿狗系列了?

周:一年半后,对狗的死感情淡了,有展览希望有绿狗的,我就开始画绿狗的(图3.11.9)。我现在看,觉得一个艺术家首先要对你画的东西有爱,如果没有爱勉强做,做不出东西,没有生命。我又不是个画狗的画家,如果没有当时对它的感情,它有四年睡在我床上,以前张曦在的时候,它睡到我们中间,这么大条狼狗,那种感情,每天跟它一起打鼾,没有那种感情,画出来感觉不对。狗死以后,如果没有当时的感情,突然画就怎么都不对,比如说让我现在画牛画羊。画画不仅是个技巧问题,仅限于画马没什么意思,画每样东西都要充满感情,充满爱。我现在画桃花,可能跟现在生活状态也有关系,我认识一个新女朋友,我的一个新的女人,可能和这些都有关系。

栗:怎么想起来画绿的狗。

周:没有预先想这个问题。我开始想画黑狗,构图都构好了,因为我画黑狗的时候中间有些绿颜色,我就下意识地,想用绿颜色试一下,当时心情有那种感觉,越画越多。

栗:可能和新的情感也有关?

周:可能有关,那时正在新的爱情,现在都没有当时的冲动了,当时正好是和她最疯狂的时候。

栗:那绿颜色有点把狗比作人的感觉。

周:可能跟这个有间接关系,下意识的。

栗:对绿色有种冲动。

周:而且有种奇怪的感觉。

栗:我觉得这个绿狗,一是情感状态,再有把狗淡化了,变成一个回忆。

周:狗都不重要了。

栗:它的影子还在,狗被想象成人了,是个伴侣。

周:那只狗真像人,狗死的时候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我父亲死。我那时还不懂事,觉得怎么父亲得个病就死了呢,父亲原来很好的,一下子就没有父亲了,狗死的当天也是下小雨,我父亲死的时候也下小雨。到医院后,我妈妈说你父亲没有了,我一下子就觉得天昏地暗,太奇怪怎么就死了呢。狗死的时候我觉得就像儿子死了,从来没考虑过死。后来别人怪我怎么不给它打预防针,哎呀,后悔都来不及了,很深的感情。后来画了绿色,我觉得很奇怪的。


栗:有了新的伴侣,代替狗的伴侣。

周:我觉得艺术不是设计出来了,不是设计了画狗,那样我觉得不对。有的人爱画邓小平,我
就觉得怎么能画的好呢?国外很多艺术家能画的好,是因为很真实,有信念这么做,所以能画好。

栗:绿狗画的时间最长了吧?从哪一年?

周:好像96年年底画了第一张。后来越画越色情,今年开始画的绿狗就喜欢画它的生殖器附近的一些颜色,粉红色,绿和红的,有点像在画人了。


栗:我觉得你画狗一直在画人。狗完了就开始画风景了?

周:今年开始画风景。

栗:你说说风景吧。

周:很奇怪,我为什么对桃花感兴趣,第一次“绿狗”展览,我画了几张绿狗,也画了几张桃花,我也搞不清为什么绿狗和桃花在一起。


栗:桃花有一些色情的意味。

周:2005年3月份桃花节我在龙泉喝茶,一片桃花,我一看那种色彩很奇怪,就想到和狗身上的红颜色一模一样,我就拍了很多照,第二届成都双年展之前就开始变,画红人,画了一幅桃花。后来很多偶然性,莫妮卡写文章也写了许多桃花,他说我对桃花的感受胜过从前。漆澜打电话说你家有一幅对子,那对子很奇怪,是一个收藏家龚庆皋写的,巴县人,和我及李华生是同乡,这个人画清代水墨画的相当好,我觉得是个大师了,很阴很有力量的水墨,我觉得是被埋没的一个人,这个人不像张大千那样去外面张扬。我看这个对子是他的,我家乡人,后来我拿到家里,但是从来没看这个对子写什么内容。后来我画桃花,漆澜到我家去,他问我那对子你有没有看是怎么写的,“湖上修眉远山色,风前薄面小桃花”,那幅对子完全是我那幅桃花的诗意化,很有意思,完全是个偶然。

栗:也不是偶然,你一生走桃花运。

周:哈哈,太奇怪了。红人我一直在画,人和桃花的感情很吻合。桃花的颜色很像人身上的很多颜色,脸上的颜色,血的颜色,都像桃花。这幅对子很像我双年展画的那幅桃花,这边是红人,另一边是远山桃树,很多桃花。

栗:这个挺有意思,带隐喻性。

周:我现在很想画这批画,画大的,桃花里面有很多内容,把人结合进去,从风景的颜色里体现出来。

注:选自《Zhou Chunya》画册,2010年6月刊。

2010年


 

【编辑:李洪雷】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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