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 守望者 丙烯 58×48cm 1985年
叶永青(以下简称叶帅):我这个人不爱整理资料,我过去的资料和物件,一箱一箱堆在重庆和昆明的家里。还在上学的时候,差不多1979年1980年吧,第一次你和何溶、夏航来川美,后来的《美术》发表过当时的东西,再后来你也写过一个编发罗中立《父亲》的纪事,和这段创作有些关系。
我1982年留校了,后来1985—1986“新具像”时期,每个人要把以前作品的照片配一些诗歌,放在镜框里展览,复印一些小册子,放放作品的幻灯,当时没条件展览原作。
栗宪庭(以下简称老栗):这个时期你们几个,晓刚,大毛,小潘,都有共同的倾向。
叶帅:对。画的都是圭山,离昆明不远的山村,云南的红土地。
老栗:都是从“乡土”出来,但和罗中立的“乡土”作品,已经开始有差别。这种差别是你们几个人的共同之处,同时每个人又不一样。
叶帅:当时最大的参照,其实都是批判现实主义和“乡土”那样的作品。
老栗:我当时觉得你们几个虽然都是同学,虽然都画的是“乡土”,但作品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叶帅:四川的“乡土”一方面有一点批判性,一方面有一点苦难的东西,这个不是我们的兴奋点,或者没有感觉。
老栗:或者说乡土题材是一样,出发点不同。对于下乡的经历,“文革”和开放的巨大反差,你们不像罗中立和我们这些比你们大十岁的人感受那么强烈,你们干预社会的那种感觉一开始就不是明显的。
叶帅:对,没有社会性,其实早期想做的东西、受的影响就开始有差异了,这可能跟我们当时阅读的书啊,或者喜欢的艺术家有关系,我喜欢高更以后的现代派的艺术家。所以就只能离开四川这种乡土的,汉族的,与这些东西相区别,去少数民族地区,比如说云南。这个是撒尼族的村子。当时我喜欢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西双版纳,一个就是圭山。
老栗:这个跟年纪有没有关系?经历和感受不一样了。
叶帅:我们比班上年纪最大的同学小十岁左右。
老栗:差了十岁,对于你们来说,“文革”结束前后的反差,对你们心理冲击不是很大,一开始艺术的切入点,首先是通过“乡土”,实际上心里,就是你说的兴奋点不一样,我想知道这个不一样,包括喜欢的艺术家和所受的影响,因为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像罗中立、何多苓、程丛林等,受的主要是俄罗斯文艺的影响。
叶帅:实际上当时的心态就是想逃离主流的题材和表现形式。我身边其实聚集了当时最火的这些人,也恰恰是这些作品和思潮、模式对我们压力最大,使得我老觉得自己跟不上这样的东西。所以,当时我喜欢去云南西双版纳,我记得有一年去了8次版纳,而且当时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去做一个像高更一样的艺术家,哈哈,毕业创作也是这些内容。现在这些作品已经在拍卖会上被卖来卖去了,有点像历史和时间对当时那样想法开的玩笑。
老栗:包括晓刚的毕业创作其实都是这样一种状态。
叶帅:当时画的圭山的东西,基本上受塞尚和印象派后期东西的影响。还有刚才你说的,同样我们几个去一个地方,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我总是喜欢薄涂的画法,很薄很透明稀释的方法,我后来到了三年级以后,在班上上课不买颜料。每天提一瓶松节油去上课,从这个同学调色板上沾一笔,那个同学那里抹一笔,不管多大的画,基本上能把它画完,可以用极少的颜色画画,这是我喜欢的方式和习惯,也算是个本事吧,画的都像水彩一样。
当时大毛和晓刚他们也去画圭山,还有杨千也去画,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我画出来的东西会那么轻飘飘的,有点松动和抒情的味道,不是像他们画的:晓刚画得很痉挛和敏感,大毛画的很粗笨和压抑,周春芽同样画藏民地区,表达的厚重而明亮,这可能是每个人个性上的,还有就是兴趣上也不一样。这种比较像是一面镜子。
老栗:这很重要,当主要的艺术思潮还处在一种“集体美学回归”的时候,你们开始注意绘画性与个人感受之间的直接关系。不是说集体美学的回归——像“乡土”、“伤痕”思潮的艺术家没有个性,我的意思是,“乡土”时期,艺术在表达方式上,或者在表达的东西与绘画时的情绪状态之间有更多的因素,如政治情绪,绘画题材、情节、叙述性的完整性等等,艺术中的文学、社会学因素的不断清理是现代艺术的一个标志,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直接书写性,也是西方现代艺术所追求的东西。我觉得你的薄画法适合你的性格,包括随意性,一直是你的主要特征,我不是用过一个词叫“才情画家”吗,抒情性的,宣泄性的。
叶帅:对,这是早期1983年画的像丘陵一样的小山村。这个村子实际上最早是云南老一辈艺术家,像姚钟华,蒋铁锋,孙景波们这一辈人的写生基地,后来被我们把它当作巴比松或类似书本知识的试验田。
老栗:感觉和方式都不一样,那一代人还是风景画的概念,他们之间的差别是风格上的,你们和他们的区别不是风格上的,而是艺术观念上的,你们那个时期的画,是中国最早带有意象感觉的作品。
叶帅:这些基本上像康定斯基,或者有亚伦夫斯基等新表现主义早期感觉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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