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访谈内容文字整理,由观鲤台联合著名策展人杜曦云完成。
杜曦云:当年做《为无名山增高一米》时,你多少岁?你的生活状况如何?
左小祖咒:那年我们都在25岁左右,最小的也是20出头了,最大的王世华老师大概是1951年左右出生的,和我父亲差不多大。
杜曦云:你当时生活状况怎么样?
左小祖咒:我们和大家一样正常,为基本的生活忧愁:吃、住、下一顿饭在哪里……至于怎么做艺术,我觉得他们这帮人会穷一辈子,而我可能会富。
杜曦云:当时的一些人没有体制里的工作,但又选择了留在北京追求梦想,被称为“盲流艺术家”。你当时是“盲流艺术家”吗?
左小祖咒:这东村里除我之外的大部分人是大学老师、中学老师、国家干部、知识分子,他们隐瞒了历史。张洹也是老师,马六明是湖北美院的毕业生,他们很多人为了美术上有进步,从家里出来之外,跑到北京大山庄(就是现在的朝阳公园这一片)、四路居这一片。也不是太了解当代艺术,是在中央美术学院等院校来进修学画。
杜曦云:当时为什么选择来北京?
左小祖咒:来北京,因为摇滚乐是北方的。在西方的摇滚乐都是民间歌曲,比如布鲁斯、爵士。在我20岁那年,我研究出来——中国的歌曲一定是和北方的民歌有关系的,因为南方都是小曲、戏曲,只有北方的歌曲它是普通话的。我在江浙这一片已经呆疲了,我的脾气和秉性也很不合适在南方,当时我每天打架,因为我生来就是个流氓嘛,总是惹事。当时摇滚乐的盛世在中国,我决定了到北京唱歌和发展。
杜曦云:你来北京时,家里支持你追求这样的梦想和生活方式吗?有来自家庭或同龄人的压力吗?
左小祖咒:我是超级职业的流浪汉,这事对我习以为常。由于家庭比较贫寒,和他们不太一样,因为我每天过着像个逃犯一样的生活。很多人生下来在地面上,我生下来就是在水上的,我父母是水上游牧民族,所以我一直在走,见的东西特别多。这样的体验是极少见的,尤其对北方人来说。家人根本不爱管我这些事,因为家人也是干这行的,这事儿见怪不怪,无非是父母和亲情吧。我15岁离开故土,父母也不希望和你打电话,两年通一次话也无所谓。我父母也特别好:回来干嘛呀,花这么多钱,省点儿路费用。
杜曦云:你当年呆在东村,生活条件很一般,也没有名气,那个时期你痛苦吗?茫然吗?想过打退堂鼓吗?
左小祖咒:从没想过,因为前方只有一条路:死和活。就像左轮手枪里有两颗子弹,你转过来就打到你,我们赌一把,开一枪死一个。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赌,但有些人没有去赌。在我的世界,那时我也没别的事儿可干,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就是当代生活,和很多人有生死存亡的生活。我这样走,才做出这样的艺术,才唱出这样的歌。我随便躺在这儿,就能写一首歌、做一个作品,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干嘛呢。我睡过一觉后起来就开始做作品了,对很多人来说,做一个作品如此之难。当你做了很多时,总会蒙出一两个震惊世界的作品吧,这是很正常的。
杜曦云:当年你们做艺术作品时,是不是被周围的人视为怪物?据说有些人还被当地居民举报过、被治安人员遣送等,你有过这样的遭遇吗?
左小祖咒:当局在驱逐东村艺术家和圆明园艺术家时,手段是一样的。为了不让我们群居在一起,不让村民租房子给这些秃瓢、长头发、大胡子的人,如果租给他们就要加倍罚款。我们在这个村子里无法呆下去了。张洹、马六明和朱冥在某天做行为艺术,先张洹做、然后马六明做,然后是朱冥做。好像是第一天张洹做完后没事,第二天人家就举报说有人在搞怪物,然后张洹就跑掉了。那些人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这儿做行为,马六明好像在哪个馆子里自己吹鸡鸡、煮鱼吃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把他抓走了,这货特背。朱冥这时正好在旁边看着也一起被抓走了。我们都跑了,我和小段(段英梅)跑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去了。我们这种嗅觉太强大了,必须要跑的,跑是智者,不要以为是胆小,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过几年我他妈的也被抓了,北京东村的这些主儿几乎都被抓过,可见成功的代价是昂贵哦。
杜曦云:你后来还被抓过?
左小祖咒:1997年香港回归时,我被怀疑成东方化工厂爆炸的嫌疑犯,很多人认为我是和美国之音电话的那帮人,这都是瞎扯的,这些事我都写在我歌里面了。当天晚上我把警方给得罪了,他审查我时问我是怎么回事,审问段英梅时,我说你欺负人家段英梅干嘛?我舌战群雄啊,然后我就走了。
当天晚上他们肯定想:尼玛逼,这逼太狠了,办了他!肯定是这样的事。当天晚上12点,来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还经常向我学艺术呢,我哪知道派了这么一个和我有关系的警察。当天晚上那个警察给我下套:祖咒,局长想请你吃个饭,你把你女朋友小段也带上吧。我没吃过亏,哪知道是下套,永远不要相信他们!当年就把我给黑了,如果再没有出来,我在地球上就蒸发掉了。关了我十五天,到十五天时又把我拉到祖籍徐州那一片,然后小段去拿了二、三百块钱才把我赎出来。这不是流氓行为,这是无耻的行为,龌龊的行为。为此我写了一本天书《狂犬吠墓》,还是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的。这本书的第一版已经卖到几万块钱一本了,我大概是前年再版的,为此书的再版,又抓我,我又跑了一次路,但是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无所谓。我还经常调侃自己:如果对我不采取这样的措施,我的历史地位还没这么高呢。
对我来说艺术是善良人的哭泣,是智者的游戏和悲伤。
我认为最棒的艺术是充满了智慧、充满了美丽和邪恶。
其实,这个作品最主要的就是荒唐和荒诞感。
我有另外一个创意,我认为这些人的高度并不够,并不精彩,让叠在最上面的朱冥反过来,把朱冥撒尿瞬间的高度作为测量的高度,但是大家都不同意。
--左小祖咒
我只是拍摄了一下现场。如果邀请别的摄影师来拍,也能拍得一样好。
--吕楠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