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肯特里奇:手工媒体和编目样板(戏)
国内艺术圈人似乎格外服膺肯特里奇。让我们来看看他们最近对他在UCCA的展览说了什么,看看他们服了他的什么。之后再来看看肯特里奇到底做了什么来让我们服的。
策展人鲍栋提到了肯特里奇作品中提供的“社会情感温度”。这是一种什么东东?社会情感之温度?还是社会之情感温度?作品中反映出了“人人社会”之情感上的温度之刻度吗?鲍栋又认为肯特里奇的创作“激活了中国艺术经验”。那么,难道“中国艺术经验”一直在冬眠,现在终于被这道喷香的早餐叫醒,从此将有一个美好和丰收的早上了?言外之意是不是:一般的欧美艺术大师们都不适合唤醒中国艺术家,只有这一位姓肯的,才能像姜汁面包对上了英国红茶,一掺和上,就炸裂,使中国艺术家们都开窍?中国的艺术传销者们终于找到了一位可指点迷津的营销大师了?这值得庆幸吗?
Drawing for the Refusal of TimeAnti-Entroy(2011)
肯特里奇展出的其中一个作品《Drawing for the Refusal of TimeAnti-Entroy(2011)》,倒的确与温度有关:近乎是一个说明配图,里面,人处于一个有可怕速度的空间里,这速度和方向正处于熵增。人正在想办法:如何在这速度中实现准-因果式(quasi-causal)的逆转,转向逆熵?这个作品接近文革海报,字和图都被熔化到了一种宏观政治方向上,是一种二十一世纪的利采斯基式的身体几何:时间和时代被空间化,变成可触摸的物和符号被几何式地组装在一起的“情境”。对时代状况的这种拿捏,就是尼采说的对一切价值作出重估(transvaluation)。艺术家似在号召:从此,判断人的所有行动,都应以其核心处的是否逆熵为最后标准了!画面是一个行动横断面,像X光片那样,递给观众审读。
策展人孙冬冬认为,肯特里奇使用了“更低调的动画”,搬演了“当下政治”?那么,我们要问:这种朴素的动画所搅动的那种立足当下的艺术-政治,是比大众媒体里的政治更小,还是更大的政治?
先来看:什么是“更低调的动画”?故意用日常手段,将动画制作的过程裸露给观众看?打破动画制作的过程的神秘,把animation放慢,做成展览内容?为什么这就能讨好观众的呢?为什么这值得艺术家们惊叹?为什么这种文人式动画就能给当代政治矫枉过正?
我们觉得,还应该说,展示这种动画过程,肯特里奇是在还原:将大众媒体里的政治和历史生生拖进他自己的手工媒体里!他将他的表达故意还原到了某种更原始、更物性的媒体之中。这不是保守、落后,而是故意放弃有更快运算的媒体(材),下棋前让三子,是为了讨得观众的心疼,符合一种对两场观众的慈善性原则(principle of charitibility)。观众会格外疼惜他这种特有的手工媒体的,正如他们跑老远去吃了手工面后,还肯到处去给老板推销一样。是这样的吗?
在肯特里奇手下,手工媒体成了一种可在工作室定制的书写方式。啊,这种手工媒体将样板戏串进了笔记的草稿页之间。穿透,像瑞士烤肉串:牛肉块+红椒+奶酪+羊肉+绿椒+…。艺术家用手工媒体去对抗大众媒体和大学的研究式书写和资本的席卷和算法的全面包抄,沉着而勇敢啊!但我们知道,其实他和我们一样,也已落入数码算法的不商量的集权主义统治之中,没得逃的,就这么挣扎一下而已,能秀的,也只是这种挣扎。他的这种媒体策略也只是一种“超翻译(transtruduction)”演示:帮观众去树立一种慢媒体,人人跟着艺术家,学着贡献式地自己去用它在更高速度的媒体上冲浪或滑雪;只是示范。这种示范,正是他所说的这种“样板戏”精神。他将“样板戏”译成model opera, 意思是模范剧或模型剧,大家可以照着做的那种范式。他在将这一革命艺术的格式往各种艺术方向套,比如邀请非洲舞蹈家来演红色娘子军的舞段。而在革命中国,样板戏是进公社和大队的群众艺术格式。样板戏是当时艺术家主动放弃,让渡给群众、由待他们去完成的一种艺术形式。肯特里奇是将它做大了,还是做小了?我们可以比较一下戈达尔对样板戏的利用。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