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UCCA的压题作品《论样板戏》,是实现在他的工作室笔记本上的。这是一种典型的手工媒体的姿态。他说,这是要“为我们的生活制作一个样板”。 这是一种编目的样板戏:
“让非洲舞者来演样板戏”,让“芭蕾舞者拿起机关枪”,来开始一场关于乌托邦的讨论。“编目(categorization)”,就是艺术家将这个世界做进他她自己的工作格式里,照他或她的来。比如说,中国的现实,照《纽约时报》的编目,还是照《环球时报》的编目来,会很不一样。发明式编目,是一切照我自己的编目来。增补式编目,是我编了,就编出了原来的编目里没有的东西。肯特里奇是作了哪一种编目呢?
UCCA馆长宇霏对肯特里奇的评价中,也强调了其样板中的编目的意义:他“始终是在舞台上的艺术家”, “多的是笔记本,而不是画册”。他的误解,包括这次对于中国样板戏的改译(model opera),是有意义的:“不完美的翻译反而成全了展览” 。意思是:肯特里奇对中国的误解反而激起了中国艺术圈的更多思考?他的编目是很任性的,而这种任性正是中国艺术家们欣赏的地方?
小结:动画可以反过来帮我们将现实呈现到一种“慢时间”或“碳-时间(carbon-time)”里,在这个数码式“光-时间(light-time)”统治着我们的时代里。动画是我们战胜互联网算法辖治的一种武器?这是一种常规的做法:艺术家让时间和时代在他她的个人展览空间里慢下来,让观众在其中恢复其心绪(otium)。但是,这种“恢复”一定是好的、对的吗?也一定得用“动画”和“影像装置”或“笔记”的方式?
夏彦国想要总结说,肯特里奇的图像是在思考“工业”、“历史”、“时间”,要给观众强烈的“现场代入感”,还说他的展出“对现场效果的要求特别高”。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几点,肯特里奇就特别值得看了吗?思考、现场感和效果,这就是一个艺术展的基本配方吗?肯特里奇思考出什么结果来了吗?去过现场的中国艺术家给我们汇报了什么现场感吗?我们搜遍网络,没找到啊!
艺术家都是斯宾诺莎分子。意思是:他们一开始都摆出哲学家派头,具体到落实时,他们就立马成为小孩子了。他们以成为孩子的方式来一次性地做哲学家。他们亲手制造出各种手工媒体和发明式编目,那是是其对抗时间和速度的主要武器,用以将战斗机逼停到民用机场,使今天的生猛的全球现实,被关进某种样板戏式的编目中。
正是手工媒体和发明式编目让肯特里奇找到了自己的平滑面。在这里平滑面上,原来不存在、只在想象中和欲望、图表、梦和公式里的东西,都亲切地呈现出来,被他刻录而不是扫描出来。这世界照着他的笔记本来被编目了!这,我们认为,才是我们如此着迷于他到有点艳羡的真正原因!
但是,找到一个自己的工作的平滑面,像一个少年拖着滑板去闹市,是很难的事吗?对于我们的职业和精神艺术家来说,这好像成了一个难事!这就不对了。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平滑面的。
William Kentridge: Notes Towards a Model Opera 2015UCCA现场
什么是平滑面?这是一个在上面那些最是不搭的物和符号也都能相互如胶似漆的地方。在肯布里奇的画里:符号碎片、气候学公式、化学反应过程、遗传信息,都能如黄蜂遇见了兰花那样地迫不及待地互相勾兑。里面再也没有什么看上去像什么的问题:万物平等了。一切隐喻都被取消。里面的一切,从精子到宇宙黑洞,都被平等地并列呈现出来,没有了层面、规格秩序和距离,自然与人工,也不分了。这是在展览上使我们慢下来、使我们感到自由的原因。一切都被拉进同一种紧张中的连续之中,到了另一个速度档位上。艺术家照着自己的笔记本去工作(肯特里奇显然将笔记本当作了粒子对撞机!),以自己的工作为中心,去形成一张新的地图,对种种困境作一种机器式组装,将最让我们棘手的事关进一张张新的图表(diagrammes)之中,使观众能像看小学教科书那样地去面对它们,不再无端地感到焦虑。这是他的展览如此讨好观众的原因吧?
是啊,在别人的毕缕褴褛的边上,艺术家用了它的平滑面,一会儿就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其他人都过来学样了!这就是当代艺术展览!
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艳羡肯布里奇的,是他的这个平滑面吧?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