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在另一艺术家串门,保姆说来个人要看看你的作品,他把钥匙一扔看去吧。回身想起去瞧瞧来客,发现是另一位退休老干部微服私访。他曾经叱咤政坛,又黯然落马,如今耄耋之年,腰板笔直,耳朵特大。搞不清楚他为了什么来到此地,他看了看左小祖咒的作品,评价说:“你是个浪漫主义艺术家。”
“评价得多准确啊!他们老说我先锋,其实我古典;我除了浪漫,我还有什么?”坐在大玻璃床前,望着一棵刚刚吐了芽的挂满了口罩的桃树,左小祖咒猛然忧伤起来。一边的小莉正在面试保姆,吩咐说,这是左先生,又把一袋胡萝卜撂在地上,最近那头驴瘦了,还掉毛,都不能参加艺术展了。这对摇滚夫妇走过困顿,也经历过波折,她如此美丽,曾经也是一代“果儿”,如今她坚韧、干练,是位称职的家庭主妇。大概只有她见识过左小祖咒的脆弱,那脆弱藏得很深,转瞬即逝,她说不出,但感觉的到。
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艺术家聚集区“北京东村”,如今已经变成了地沟油提炼基地。
紧邻东四环朝阳公园桥,远处不足200米的楼盘单价超过了5万元/平米,小村鳞次栉比的平房好象未来的墓地,活人们在惨淡的太阳下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灯心草脏乎乎的呈褐色,臭水沟上漂浮着刺鼻的地沟油渣。左小祖咒在村中央的小贩那儿买了包茶豆腐,后来他还买了根甘蔗,站在臭水沟边嚼。他可真爱吃甘蔗啊。
“北京东村”由左小祖咒、张洹、马六明等艺术家缔造,取名“东村”,与纽约的艺术家聚集区“东村”相对应。1993年-1995年,左小祖咒在这一片换了3个住处,最终落户“四路居73号”。不足10平米的小屋,是间隔出来的独立偏房,附带3平米的天井,小归小,独立且舒适,相当于北京最早的小户型。“就是在最苦的时候,我也能让自己在小范围内稍微好一点。”左小祖咒在“四路居73号”紧闭的小木门门口张望,远远走过来以前的房东老丁,他喝多了酒,脸膛通红,摇摇晃晃,打着招呼:“小左!找朋友了吗?”好像这是曾居于此地的左小祖咒最大的难题以至于让他惦记了10多年。左小祖咒回答:“娃儿都3岁了。”
“他的确像蜥蜴类的动物,恐龙都灭绝了,它还能钻到洞里生存下来,”艾丹时常到东村来:“那个臭水沟,一两只死猪四仰着,苍蝇在上面飞。当时这么一个条件,他找了一个女朋友好难看,跟他好多年,当然人非常好,可是后来把他抛弃了,他也那样子也跟人家过日子。现在找了个大美女,也跟人家发脾气,也挺本真的。”
1993年一份《北京自由艺术家生活实录》,记录了当时23岁的左小祖咒:“披肩发,脸上架着墨镜,手指上戴着骷髅大戒指,黑皮夹克,黑牛仔裤,黑大头靴。画家们说他整天都戴墨镜,谁也不知道他的眼睛长什么样。”他老爱提“暴躁”这个词,强调自己搞的是“非主流文化”:“我在演唱时故意出现不和谐的刺激的声音,就是要让人不舒服,不然就不是摇滚乐!我决不把我的音乐降低到他们能听得懂的地步,他们能不能接受我无所谓。”
左小祖咒的自我总结是:“那时候,我不仅物质上没有得到满足,连肉体都没有得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