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虹同我编辑《美术思潮》,从未发生冲突,即使四眼睁圆,总有一方退让。他当编辑,既能出点子,又能判断点子的好坏并将好点子变成事实。后来创办《美术文献》,贺飞白主张我担任终身主编,我说编辑思想和体例一旦确定,谁当主编无所谓。结果是我编第一辑,鲁虹编第二辑。第二辑卖相更好,再版了两次。多年后刘明接手总编,办得有生有色,拯救了这本摇摇欲坠的刊物。鲁虹不擅藏话,每每让隐私变成传闻,家事变成公事。比如当年他找女友,尽管自己先有定见,也要向各地友人逐一打电话详细征求意见后再作正式决定。好处是万一找错了,责任分摊。鲁虹的同学,我熟悉的有李全武、徐勇民、吕唯唯、曹小强。鲁虹同四条汉子相比,论画画没有李全武、徐勇民获全国美展金奖的经历,论社交不如吕唯唯,论变通不敌曹小强。曹小强改名巴特尔,确立其蒙族血统,投身影视,成了著名导演。不过鲁虹的理论成就远在四人之上,著作成堆,是中国当代美术批评界广受关注的人物。
唐小禾物色接班人,曾问我徐勇民和周向林哪个合适。我说徐勇民适合当院长,周向林适合当画家。周向林的《红色机器》是杰作,如果当官就没有时间画画,太可惜。徐勇民内秀,体格厚重,鼻形丰满,自古被视为官相。徐勇民在社交场合的身份,似乎总是听众。我陪他到终南山下小住,几乎都是我在说话。他说话是低平音,清如淡茶,同他寓抽象于具象的水墨画近作给人打烙印的效果相比,全然不同。
自从皮道坚、鲁虹、黄专、陈池瑜、曾春华等人离开湖北,湖美理论人才顿显稀缺,外地知道的惟有沈伟。沈伟能画能写能说,加上教学、编辑和策展,对外是三头六臂,对己是五马分尸。沈伟同我一道策划《两湖潮流展》,展览选人与资料集选材,问题很多,厚此薄彼,引起非议,都是我撒手不管的错,也是沈伟忙于出国的错。借此拉沈伟向大家表示歉意。
1986年举办“湖北青年美术节”,我得以认识刘明、肖丰、吴国全、黄雅莉等人。随后,湖北美院“部落·部落”群体成立,约我撰写评论。接触较多的群体成员,依次是魏光庆、李邦跃、杨国辛、方少华、陈绿寿、曹丹、郭正善、胡朝阳、董继宁等,后来认识了袁晓舫、石冲、石磊、曾梵志、马六明。二十多年来,我累计为湖美出身的画家撰写长短评论超过三十篇,集评十余篇。凭这个海内外第一的篇数,到了湖美第九代接班人,在我双目失明两手麻木弥留之际,会给我颁发色彩和手感俱佳的终身成就奖奖证。我已用正经的玩笑表示,以黄雅莉评论为封笔之作,不再为“校友”捧场,50年后领了奖证再写。
限于篇幅,只能记述几位有故事的人物了。魏光庆、袁晓舫、石冲都是黄石人。1993年,魏光庆请我写画评,取名《〈色情误〉注疏》,总计一万字,直接评论魏光庆作品的部分只有几百字,以致他要求增加篇幅,其实写多了反而失去读者。本文打印后,正值“批评家提名展”16位批评家在京开会,传阅了一圈,易英说写得有意思,拿回去连夜输进了他的电脑。魏光庆一度北漂,如果坚持至今,在世俗的层面肯定比现在辉煌。袁晓舫的不少作品都值得推介,然而外地活动却少见他的身影。这首先在于袁晓舫谦让不争,身在体制,居然把职称证撕了。功名不垂青谦让的人,始终是副教授的刘一原也是如此。其次在于呆在武汉,疏于游走,这是当代艺术家处世方式的大忌。再次是他的眼神如同阮籍,给陌生人印象是高傲。早年如果在社交场合坚持戴墨镜,艺术穿透面会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