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春晖:用工笔的方式走入当代 2013-05-02 15:19:34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路昂
二零一零的十一前夕,我应邀参加了北京时代美术馆“易观”新工笔艺术展的开幕式。两年前,我们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过一次“幻象本质——‘当代’工笔画之新方向”的展览,首次提出了“新工笔”的概念,也是我首次与这批从事工笔创作的年轻艺术家接触。

杭春晖的艺术:长于思考敢于追问

杭春晖

二零一零的十一前夕,我应邀参加了北京时代美术馆“易观”新工笔艺术展的开幕式。两年前,我们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过一次“幻象本质——‘当代’工笔画之新方向”的展览,首次提出了“新工笔”的概念,也是我首次与这批从事工笔创作的年轻艺术家接触。他们的作品,当时就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时隔两年再见,我惊喜地看到每一个人的作品中,都透露出成长与进步的明确信号。因此,我决定做一组访谈,通过每位艺术家自己成长、探索的过程,展现他们对于“新工笔”的理解。我第一个采访的是杭春晖,从唯美女孩肖像到小熊到纹身到太湖石,再到这次展出的新作,每个过程都有探索的痕迹。

用两年多时间找到自己

在杭春晖的画室里,我看到了他早期的唯美女孩肖像,那个时期的作品,只留下了这一张他自己最喜欢的。从中可以看出,他的早期作品特别讲究线条,画面很满,偏重装饰化,好像生怕空了似的。我说这其实是不自信的结果,他表示同意。那个阶段,他还在技法的精致上下功夫,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工笔画,修炼的是“内功”,因此,在整体显满的同时,局部其实刻画得相当精彩。

从小熊开始,他的作品明显进入了另一种探索:不再仅限于技法层面,而是带有对社会的介入和表达。接下来的时段,就是关注点从精湛技法慢慢向社会性转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慢慢找到了自己。这次展出的两件作品,被同样画新工笔的陈林看到,高兴地说:“春晖,这才是你!”

我发现在他的作品中,始终会带有一些西方古典主义的元素符号,像小熊和太湖石里都出现过的蛇。他坦言,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前辈艺术,其实是在工笔之外,像塔皮埃斯(Antoni Tapies)概括性的形感和达利(Salvador Dali)的超现实主义,但从艺术的精神气质来说,他最喜欢的是古希腊文明的古典气质和美术史上安格尔(Jean-Auguste Dominique Ingres)、大卫(Jacques-Louis David)等人的古典主义绘画。

他对古典主义的理解,是建立在美术史和思想史彼此相通的认识前提之上的,因此在他看来,古典主义强调的是绝对美,有着严格的比例,画面透露出的静穆感,诉说着某种进入到真理层面的美学标准。

对西方古典气质的痴迷,必然引领他进行对中西方文明原点的对比思考。他认为,西方以爱琴海为起点的航海贸易文明,导致其更强调人的共性,甚至将人的欲望和软弱赋予了他们心目中的神祗,像希腊神话里宙斯的四处偷情。“但你很难想象王母娘娘去偷情!”他将中国农耕文明的结果,归结为以伦理纲常为结构的社会,每个人都被纳入了一种概念化的阶层当中。

在这一点上,我个人的理解是:面对自然宇宙,人类在“敬畏”方面并没有本质差别。但由于生存环境的不同,东方选择了“敬”,顺应自然,恪守秩序,不敢越雷池一步;西方则选择了“畏”,在古希腊戏剧中,处处弥漫着恐惧感,这种恐惧使他们越发聚焦在渺小的个体之上。这种精神气质上的差异,在高古时代十分明显,至于后世演变,古典“主义”和古典时代其实是两回事。古典“主义”有了更多的理想化色彩,所以,我们会看到进入中古之后,西方更强调人,东方更强调秩序。

按照杭春晖的观察,中国传统没有肖像艺术,只有人物艺术,强调群体性,西方则很早就开始关注个体。因此,我们看到中国的文人画缺乏西方那样个体表达的可能性,而更多流露出无奈和自娱自乐。“讽刺的是,文人画似乎表达的是个人的心中意气,但这种意气又是阶层化的。要达到某种格调,才是文人,所以其实还是阶层判断力,缺少对具体的关注思考。”他对文人画的评述,很值得玩味。虽然我们在明代有过对客体的关注,如王履所谓“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但在文化自己选择的过程中,这种方式并未被选择成为主流。最终,中国画形成了自己的走势,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优势,即更强调纯粹的形式,不再关注具体的个体,而讲求心中的概念。

从美术史上看,西方对具体个体的表达越来越成熟,当发展到极致,就需要“破”,所以从18世纪开始,无论架上绘画还是时尚设计,甚至启蒙运动的思想哲学,都开始大量借鉴东方。中国也是一样,当纯形式发展到一定阶段,成为概念化的东西,也需要寻求新的出路。
杭春晖自己的探索和成长,是他思考美术史的自然结果:从一开始追求形式美,到慢慢关心个体。他一方面用古典主义的形式,关心个体的瞬间,表达情绪中的困惑、迷茫,另一方面,这种个体不是艺术家自我的小情绪,而是身处社会之中、有着公共参与意识的个体。在我看来,这种对社会的介入,是他当代性的核心体现,也是我这次看到他作品后,真正感觉受到了触动的兴奋点。他在试图用工笔的方式,走入真正的“当代”。

新工笔更中国也更现代

当代性,是我这次再见“新工笔”时的最强烈感受。所以我在访谈中,请每一位艺术家说出自己认为新工笔“新”在哪里,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但仔细比对,会发现其精神内核并无二致。

杭春晖的回答是,新工笔有两大亮点:一是更中国化,二是更现代化。

后者好理解,经过100多年西方技法的渗透,到了新工笔这一代,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学画画都是拿着铅笔学素描的。这让我又想起了在经典北京上看到的名为“素描基础”的吴作人展,从徐悲鸿开始,素描基础的引入对于中国画的确是一场革命,当中国画吸收了西方的写实和造型技法,事实上打开了另一片广袤的天地。

至于前者,我的直观印象是新工笔中明确透露出了唐宋工笔画的精致。杭春晖又从美术史角度,为这一“印象”做了很好的梳理。他介绍说,中国工笔在唐宋巅峰之后,于元代出现了断层,这一断层的节点,恰恰是文人画开始勃兴之际。回顾历史,我们看到唐宋时还有职业画家,而文人画其实是业余画家的产物,随着文人画潮流的兴起,再留下来画工笔的,则以匠人为主。因此,明清两代的工笔画,流于匠气者居多。

“我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老师教染树叶,先上什么色,再上什么色。如果一种艺术形式沦为流程化、标准化的东西,那也就成了工艺。”他总结明清两代工笔画,实际上是走向没落的,一方面由于文人画占了主要地位,另一方面则由于大环境的价值取向,导致画得好的人自然选择不画工笔,从而使得工笔画渐渐式微。

“这其中有一个例外的阶段,就是我正在研究的郎世宁等西洋传教士。”正如杭春晖所言,他们自然会选择工笔。但老外毕竟是老外,始终没能很好地解决画面中虚实的关系,所以看他们的作品,总觉得像是在用中国的宣纸画油画。我同意他说的,郎世宁虽然失败了,却对中国的艺术进程有所启发。

由此,我们看到上个世纪的美术史探索,其实是在东西方之间试图寻找一种平衡,但都不是特别明确。到了新工笔这一代,在具有中国传统唐宋时期的精致美和文人格调的书卷气的同时,展露出了很好的西方写实和造型基础。

“新工笔其实是享受革命成果,我们刚好遇上了这个幸运的时代。”杭春晖的总结十分中肯。考虑到各个时期的教育经历和社会背景,可以说每个时代的人,都在自己所能够具有的可能性范围之内,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今日的新工笔,是100多年来几代人探索的结果,他们在传统技法方面有很好的训练,对西方技法又有很好的认知,同时,今日的生长环境是多元化的,不再只有唯一标准,保证了自由表达和探索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看到新工笔脱离了匠气,更注意表达人的情怀。“每个人都是个体,但对个体的关注需要有社会价值的关注,对个体情绪也要有一种社会的讨论性。”介入社会,是我和杭春晖对于新工笔当代性的共识,既不是纯技法的,也不是纯自我的,而是具备了公共参与意识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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